潘宏看似忠厚,好像是為了李玉考慮,之前朝堂非議,硬是要拉紅月郡主和親,已經引起了軍方的嚴重不滿,這時候主動下了臺階,反而要讓紅月郡主自己擇親,似是有退縮之意,但實則老奸巨猾,這是以退為進,把裴慶放在了火上烤。
裴慶的勢力怎么構成的,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靠得就是權貴姻親,既然不能把裴紅月拉出去送死,也不能拉到自己陣營里來,那么就干脆就趕出這個圈子,讓裴慶徹底失去這個重要的籌碼。
裴慶若是答應了,必定令整個勛貴集團互相猜忌,逐漸便分崩離析,若是不答應,裴紅月就要與他離心離德,這完全是一場陽謀,而關鍵所在,就是李玉在這個問題上,絕對會站潘宏一波。
“哦?既是如此,那可是大好事!裴卿家……”
“稟奏圣聽!此事皆是民間謠傳,我家女子與那楊毅清清白白,至今都是完璧之身,這楊毅可不是什么好東西,出身罪民,靠著殺寇脫離奴籍,滿身污血,實非良配,上次圣上還覺得他是搶了徐世忠的戰功,自行標榜,說是要治他的罪,這樣的人造下傳言,目的不純,官家要圣明啊!我可就這么一個女兒,她也是官家的親表姐啊!”
“荒唐!裴卿家,你這是什么意思?用親情裹挾朕么?你以為朕是誰?”
李玉蹙眉微怒,裴慶連忙跪倒在地不敢再說話,看得出來是鐵了心不想認這門親事,正是因為這樣,便讓李玉就更加憤怒。
上一回包庇慶王,這一回又枉顧圣言,這是把“家業”建立在“國業”之上了,雖然很多人都是這樣的想法,但別人可以,裴慶卻不行,因為他代表的勛貴集團,掌握了大乾近一半的武裝力量。
“朕已經讓許煥調查過了,這個楊毅……嗯,功勞卓著,確實未曾冒領軍功,先前朕考慮不周,倒是虧待了他,既然話到這里了,我們不妨先議一議,這位楊提舉,該怎么封賞?”
如同上次定好了“平反”的調子一般,李玉既然開口定了“封賞”的調子,那么文武百官就只能按照這個調子來說想法,絕不能唱反調。
“僥天之幸!值此危難之際,還有楊毅這般善于兵戰之人,當以重用!臣進言,請封楊毅為兵部大執事官!躍升五品,專職謀劃方略!”
戶部尚書劉闞連忙出列發言,不少潘黨一系紛紛附和,甚至有人提議直接晉升兵部右侍郎,居從四品銜,也不是不可以,完全把官場上的用人法度置之不顧。
“胡說八道,你們這群人簡直是在放屁!你們還有沒有規矩?就算要封賞楊毅,那也是在軍伍之中按戰功論處,最多三級,原本他只是九品掌旗官,能任用他為七品部使已經算是破格封賞!怎么能亂封一氣!”
勛貴集團中還是有性情耿直之人,此時出列直言者,便是“樂清侯·蕭放”,他不但是開國二十八功臣之后,而且還將寶貝孫女嫁給了裴慶,此時見“女婿”跪在地上一言不發,不免怒氣橫生,早年在沙場上的執拗脾氣便提了上來。
蕭放是在高帝時期就名聲顯赫的將領,年輕時在軍方中的地位不比現在的裴慶差了,只是隨著年長,加上蕭家子嗣均是早夭,只有一名獨孫女嫁做人婦,以至于蕭家的爵位也如同“關寧侯·常虎”一般,面臨無人繼承的尷尬,使得他七十余歲還得出面上朝。
蕭放雖然年長,但中氣十足,他久不在軍中擔任職務,可余威尚在,只一站出來呵斥潘黨,頓時拉響了雙方罵戰的導火索,在金輝殿中,雙方你來我往的爭論不休。
實際上潘宏也非常清楚,楊毅的官職既然已經定了,短期內不可能再有封賞,他將這個調子定得高高的,無非就是為了攪渾這個局面,好讓李玉能渾水摸魚,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到底李玉想要做什么,潘宏不清楚,但伺候過兩屆官家,對于帝王心術卻十分了解,臺階已經搭好,就看李玉什么時候下場。
李玉見這亂糟糟的朝堂罵戰,微微瞇眼卻不見任何怒氣,隨即抬手,許煥便知道意思,提氣開聲連喊三聲“肅靜!”
這才讓金輝殿中安靜下來。
“你們一個個都是朝廷重臣,區區這么一件小事,難道還要在朕的面前打殺一番嗎?看看你們自己,還有個朝廷重臣的樣子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