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個地方靠岸吧。”
兩艘中型漁船逐漸靠向江洲碼頭,這是一個比鄰河洲的“非官方”設施,因為他們都沒有“船引”憑證,理論上來說是不允許進入江洲水域作業的,一經發現,肯定是要收繳船只,嚴重捕撈的,還要被抓進衙門。
好在“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一些漁民在靠近江岸的地方會私自搭建一些小型碼頭,用來方便往來船只停靠,實際上涉及到一些“走私”、“偷渡”的生意。
那克蘇不善言辭,杜大勇又過于耿直,張睢也說不上精明,也只有煙娘出馬上去打點,守在碼頭上的很明顯是一方幫派人員。
他們約有十數人,各自收了煙娘塞去的幾兩碎銀,便紛紛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了楊毅等人上岸。
“話可說好了,兩艘漁船押在這里,若是十日未能來取,便算作我們‘銅頭幫’的私產了。”
很顯然,這些幫派人員搭建私人碼頭,并不是第一次做這些生意,大多數從水路“逃難”來的人,攜家帶口的,也只管拿一些細軟,根本不可能再回來取船,他們既可以拿一筆“封口費”,等過了十日時間,還可以獲得兩條漁船。
煙娘滿口允諾,楊毅對這些也不在意,反正這兩條漁船也是搶來的,問清楚了此處地界,就在碼頭附近租了幾輛馱車,數十人前往最近的郡城。
這江南一帶的馱車,可不是用得馬匹,而是多以驢子、騾子作為運輸工具,通常套上一頭驢子,后面加上一架“太平車”,就可以拉得動七八人,只是速度偏慢,在江洲這種多是水域極多、人口密集的區域十分適用。
四輛騾子馱車慢悠悠的走在路上,直到黃昏時分,楊毅等人才到達了“寧澤府·廬陵郡”,這時候車夫將撂下套索,上前與城門外的府軍溝通,又使了些銀錢,這才順利進入。
“平時這些府軍卒衛可是不好說話,最近大概是南邊吃了敗仗,局勢緊張,便也想著多撈些錢財避難,只要肯出錢,他們就算是死囚也能放過一馬。”
車夫解釋了幾句,他本就是“銅頭幫”的人,作為地方幫派,不但有堵路收錢的打手,自然也有賣力干活的來錢營生,有著私人碼頭這樣的好地方,“銅頭幫”自然做的是貨運拉人的生意,在“廬陵郡”一帶,也是小有名氣。
楊毅也不在意多花幾個錢,只要能順利入城便是,沒有路引的確不便,要不然就要被當做“難民”驅趕,要不然就得花錢鋪路。
進了“廬陵城”就方便很多,“銅頭幫”的這些人拉著他們到了一處客棧便散了去,楊毅抬頭一瞧,這客棧的名字叫做“半島客棧”。
“掌柜,給我們開幾個房間。”
這些瑣事,自然無需楊毅親自出面,自然有煙娘出面去客棧大堂打理,他只是好奇的在客棧外巡視,忽然便見到一張告示牌上貼著幾張新抄寫的告示,便走上前去瞧瞧。
第一張就是關于募捐稅款的告示,由于朝廷要新開南北大運河,聯通倉洲天河至南洲蒼茫江,所經之處由各自州府籌集五成錢糧,就地招募勞工,安頓難民以工代賑。
“這也算是活學活用了,隨著戰事轉緊,南遷的難民越來越多,如果只是開放糧倉賑災,永遠有救不完的難民,以工代賑倒是一個好辦法,州府自籌錢糧,再由朝廷補充五成,也在一定程度上減小了朝廷的壓力。”
“李鈺看來也是要逐步施展‘徐相’留下的治略方針,若是開通了南北運河,十余日即可轉戰大乾各洲,是大利商道的好政策,恰好又能在短時間內安頓難民,如果配合地方控制糧價及地價,倒是能夠很快的將這上百萬的難民安頓下去。”
楊毅點點頭,這數日時間都在江上漂泊,并不知道大朝會講了些什么,但是從告示上看來,李鈺顯然已經制定好了應對策略。
果然,下一張告示就是招募河工的內容,楊毅自進入江洲以來,沿路也見到了許多乞討的難民,就在城外甚至還有一堆堆的難民營,并不比在倉洲時看到的好多少。
想來江洲比鄰河洲,河洲失陷之后,絕大部分心系大乾的百姓,還是逃難來到江洲,因為虎口關的戰事不斷,他們也只能向東、南方向遷移,這也使得江洲人滿為患,根本無法安置,許多難民已經嚴令不得入城,若是讓他們進入城內,甚至會快速瓦解府郡內的正常生活。
“都已經過去大半年了,為何現在才開始賑災?若是能一開始就用這種辦法安置難民,也不至于會死那么多人了。”
陳芊芊作為朝廷命官,又是活潑單純的性子,沿路行來,卻一直保持沉默,正是因為見得太多死在路邊的百姓。
“這你就錯怪官家了,如果一開始就賑災,這些難民未必會感激朝廷,只有當死亡司空見慣,已經處于絕望麻木之中時,朝廷伸出的援手,才會令人感恩戴德,我雖未必認同這種做法,但無疑,這就是事實。”
楊毅搖了搖頭,他承認自己做不了官,但并非是不懂當官治世的道理。
順著告示往下看,最后一張,卻令他眉頭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