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說了。”
言繕將輸液管的速度調到適中,又將屋內的溫度調高了一些。
冬季寒涼,藥液偏冷,入了血液,并不好受。
他讓家庭醫生守著,將兄弟們喊到了客廳。
他道“先前不是不能說,是神經一直緊繃著,是一直恐懼著,像是失了開口說話的能力。當日,在手術室,一個金發碧眸的外國大漢闖了進來,并沒有對我們出手,反而像是等到言言手術做到尾聲才開口要我們盡快離開機場”
言繕將手術室內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兄弟們。
他道“我真的沒有想到言言會把我打暈。但凡我有一口氣,我還沒死,我都不會在那種情況下拋下她。可她我連責難都舍不得。她是妹妹啊,為什么總是想著要保護哥哥,她什么時候能為自己想一想十枚炸彈啊,只有十分鐘啊,即便是現在看到了活生生的小妹,我還是覺得幾乎不會有生的可能。我無法原諒自己,我感覺這就跟一場夢似的。小妹到底怎么做到的我這幾個小時,我不管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眼前都是爆炸的場面。濃煙滾滾,血肉橫飛,尸痕遍野,無人生還。我”
“老三”
“三哥”
言繕暈了。
他本就是提著一口氣,一直放心不下言小蹊。
現在言小蹊平安回來了,那口氣就泄了,他就暈了。
好在,家庭醫生看了后告訴言家人,言繕只是太累了,多睡會兒就自然會醒了。
言小蹊躺在臥房內。
額上的汗,擦干了又冒出來,冒出來又被擦干。
她雙頰燒得紅撲撲的,眉頭時而皺起,手時而攥成拳。
她陷入夢中,無法醒來。
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她見到了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
這婦人年輕的時候一定很美,五官絕色,幾位哥哥的美貌都繼承于此。
只是這婦人雖然施以濃妝,但仍逃不過她的眼睛。
她看出婦人臉色不好,定是體弱多病。
哥哥們說這個婦人是她的媽媽,叫盛思云。
生她,愛她,十幾年來,思念成疾的媽媽。
媽媽
好陌生的辭藻,好難以喊出的稱呼
她沒有喊出口。
她禮貌又生疏地稱這美婦人為“言夫人。”
盛思云明顯很失望,但卻半句要求都沒提。
她喊她“小七”,她說著“我們小七啊,已經長成大姑娘了;我們小七啊,長得比媽媽想象中的樣子還要好看;我們小七啊,我們小七啊,我們小七啊”
大概稱謂前加上一句“我們”,會讓人覺得愛在蔓延。
她看著這婦人的眼睛,那眼睛里藏著千言萬語。
婦人努力地把這千言萬語道出來,相用言語迫切地縮短這十六年的距離,彌補這十六年的缺憾,趕上這十六年的時光
婦人這樣努力
可又這樣無力
盛思云忽然倒下了
言小蹊下意識地去接。
大概是母女天性,也或許是本就身手不凡,就算要倒下的人不是盛思云,她也會接
她這才認真地看著盛思云。
她受傷了。
槍傷
中槍部位極其兇險,距離心臟很近很近
她想給盛思云治傷,她卻緊緊握著她的手,說著一些讓她忍不住要哭的話
言小蹊知道,盛思云是怕再不說就再沒機會說了
她沒法子仔細看盛思云的傷,但她是誰啊
她是外科一把刀。
她是de。
她能把一只腳已經跨進鬼門關的人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