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振華的擔憂,并不是沒有道理,而是很有遠見。
就目前婁振華表達出的想法,卻叫方別有些疑惑。
現在才是五八年,婁振華就已經在替婁家的前路考慮。
為什么婁家還會一直等到那場風暴真正席卷到身上時,才倉皇逃竄,以至于損失慘重。
這個問題,目前注定是得不到答案了。
另外,婁振華所談論的大勢,這一點,在場的每一個,包括方別都無力改變。
方別的目光落在茶幾上,茶幾上放著厚厚一摞報紙。
最上面的報紙,那繁體中文字格外醒目,正是一張《大公報》,雖然日期不新,但這里是燕京,能搞到香江的報紙,就足以說明婁家的路子,并不簡單。
方別的唇角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婁先生,常讀香港的報紙?”
方別的語氣尋常,仿佛只是隨口一問。
婁振華先是一怔,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報紙,隨即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細微的訝異和警惕。
“哦?方院長好眼力,是遠房表親輾轉寄來的,偶爾翻翻,了解些外面的消息罷了,不過都是些靡靡之音,不足細道。”
一旁的婁曉娥卻快人快語接道:“爸,你忘了?是振邦表叔啊!他不是一直在香江做紡織和航運么?上次來信還說香江雖小,碼頭和工廠日夜不息,機會不少呢!”
說罷,婁曉娥還看向了方別,“你想去香江看看嗎?”
婁曉娥這,未免也太天真了一些。
見著自己女兒在方別面前如此實誠,婁振華和譚雅麗對視一眼,眼神中帶著尷尬與無奈。
“曉娥!”譚雅麗輕聲喝止。
婁曉娥這會兒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悻悻的低下頭,不再言語。
這傻娥子,方別嘴角也帶上了一絲笑意。
不過他并沒有直接回答婁曉娥的邀請,而是迎上婁振華的目光,緩緩說道:“香江......看起來只是彈丸之地,孤懸海外,但它如今卻是東方一扇敞開的門戶。西方市場近在咫尺,資本流通,貨物進出皆不受桎梏,更兼背靠內地資源,進退之間,余地頗大。”
婁振華一陣啞然,這并不是因為方別的眼界,而是驚訝于方別的坦然。
“婁先生。”方別語氣變得鄭重,“您的產業根基深厚,技術、人才、管理經驗,這些都是寶貴的財富,更是最硬的本錢。與其被動順應此地如履薄冰的大勢,惶惑于前路難明,何不化被動為主動!”
婁振華身體微微前傾,呼吸都不自覺地放緩了。
“方院長的意思是......?”
“合作。”方別清晰地吐出兩個字,“與在香江那邊有根基、可信賴的力量合作。”
不等婁振華詢問,方別靠在沙發上,給出了答案:“就比如我所代表的樂家!”
方別的話擲地有聲。
“樂家?”婁振華下意識地重復,身體已經不自覺的完全前傾。
今天方別的到來,已經給了他太多的意外。
本來,婁振華的想法很簡單,這次方別到訪,肯定是有事相求。
那他要做的也很簡單,就是趁著這個機會給他唯一的女兒,婁曉娥創造條件。
但沒想到,他只是簡單提了一下對未來時局的擔憂,結果就一直在被方別牽著走。
作為商人,他說這些話不是沒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