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寶斜倚在謹身殿的軟榻上,手中青瓷茶杯氤氳著裊裊熱氣。
今日秦王朱樉那副嘴臉,他看得真切。
即便是骨肉至親,在利益糾葛面前,也難免生出嫌隙,甚至積怨。
他不禁暗自思忖,待老爺子百年之后,這些手握重兵的藩王該如何處置?
先前他還在削藩與否的兩難中搖擺,此刻卻已心如明鏡。
這些藩王,斷斷留不得!
若將來自己的政令觸碰到他們的利益,這群人會做出什么事來?
今日朱樉能因這點小事怨懟,明日難保不會有旁人效仿,屆時天下豈非要再生波瀾?
他今日未曾與朱樉計較,不過是因西北邊防還需倚重這位二叔。
可若有朝一日天下太平,是否也該踐行飛鳥盡,良弓藏的道理了?
藩王必須除,軍權必須收歸中央,就連他們的俸祿制度,也得重新厘定,嚴加管控。
正想得入神,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藍玉帶著一身寒氣風風火火闖了進來。
“太孫殿下。”
朱小寶緩緩抬眼,唇邊漾起一抹淺淡笑意。
“二叔走了?”
藍玉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憤憤道。
“那混球!臨走時還憋著一股子氣呢,臉拉得老長!”
朱小寶聞言輕笑出聲。
“這點我瞧出來了,方才在奉先殿送他時,那臉耷拉著,比驢臉還要難看幾分。”
藍玉仍帶著火氣,粗聲粗氣道。
“咱方才替太孫殿下好好斥了那廝幾句!這狗東西真是豬油蒙了心,半點不識好歹!”
他頓了頓,又有些不解地追問。
“太孫殿下,您當時咋不跟他把話說透?”
朱小寶抬手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聲音里帶著幾分倦意。
“乏得很,懶得跟他費那唇舌。”
藍玉重重嘆了口氣,語氣里滿是不平。
“這幾日你確實累得脫了層皮,朱樉那廝真是沒良心,半點不知體諒。”
朱小寶擺了擺手,語氣淡淡。
“罷了,不提他了。”
他話鋒一轉,問道。
“我二舅在陜西那邊,近來境況如何?”
藍玉往前湊了半步,聲音里還帶著幾分后怕。
“說起來真是驚險,常升趕到陜西那會兒,那邊正鬧匪患鬧得兇呢!”
“他剛踏進都司衙門,就撞見朱能在那兒明火執仗地搶權,那架勢,晚到一步,整個都司怕是就成了朱能的囊中之物了!”
朱小寶眼簾倏地一沉。
“四叔這手棋可真夠狠的!陜西邊境那場匪患,八成是他故意布的局。”
藍玉重重一點頭。
“依咱看,準是隱鱗密衛那幫陰溝里的耗子干的勾當!”
朱小寶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明白了,舅姥爺,勞煩你把何廣義叫來,我有話要吩咐。”
“好!”
藍玉應得干脆,見朱小寶眉宇間凝著化不開的倦色,也不多言,大步流星地退了出去。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何廣義便進了謹身殿。
他抱拳躬身,聲音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