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北平,百姓們都已經穿上了薄棉襖。
張霞裹緊了身上的披風,朝著城郊那片連綿的山林走去。
路口遇上一位挑著空柴擔的樵翁,她從袖中摸出幾兩碎銀遞過去,低聲囑咐了幾句,讓他往山林深處走一趟探探情況。
安排妥當后,張霞轉身進了山腳下那家孤零零的小酒館,叫店家溫了壺燒酒,獨自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卻一瞬不瞬地盯著窗外的山林入口,默默等候著。
沒等多久,那樵翁便匆匆從山里出來了,臉上帶著幾分無奈。
張霞連忙起身迎上去,蹙眉問道。
“這么快就出來了?”
樵翁嘆了口氣,搖著頭說。
“進不去啊!”
“公子你是不知道,這片山林里不知何時多了好些精壯漢子,個個都帶著家伙,守得嚴嚴實實的,別說砍柴打獵,就連靠近都不讓。”
張霞聽完,不動聲色地讓樵翁離開了。
她重新坐回酒館,目光依舊緊鎖著那片被嚴密看管的山脈,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桌面。
“到底藏沒藏在這兒呢?”
她在心里暗暗思忖。
這些日子,張霞一直借著隱鱗密衛的身份,在北平城內外四處打探那些異常敏感的地帶。
整整三個月,排查了無數地方,才終于鎖定了眼前這幾處可疑之地。
這座山叫臥龍嶺,山勢蜿蜒復雜,林深樹密,可卻透著古怪。
山腳下時常有車馬往來,送上去的食物酒水分量極大,絕非一般人所需,倒像是在供養著一支不小的隊伍。
而像這樣透著詭異的地方,在北平城周邊還有五處。
張霞一時拿不準,這六個地方里,究竟哪一處才是他們要找的北平兵工廠,又或者……這六處全都是。
看來,要查清真相,還得另想辦法才行。
張霞最后望了一眼臥龍嶺的輪廓,山影在寒風中顯得愈發沉郁。
她緊了緊衣領,將半張臉埋進披風里,轉身沒入街角的陰影,很快便消失在呼嘯的寒風中。
她沒察覺,暗處一名中年男子正收回目光,那雙銳利的眼睛里閃過驚疑。
此人正是元飛。
元飛在北平搜尋唐賽兒的蹤跡已有不少時日,眼前這人雖作男裝打扮,可眉眼間的輪廓、那股沉靜中藏著鋒芒的氣質,幾乎和記憶中的唐賽兒分毫不差。
他早年與白蓮教打過交道,對這位攪動風云的女子印象極深,絕不會認錯。
北平城里,認得唐賽兒真容的高層本就寥寥無幾。
也正因如此,張霞才敢這般在城中活動。
像朱棣、姚廣孝這等人物,絕不會輕易踏足市井,尋常衛所兵卒更是不可能識得她的身份。
張霞深諳燈下黑的道理,總覺得最危險的地方往往藏著最安全的空隙,是以從未過分提防。
可她萬萬沒想到,現在偏偏被盯上了。
元飛悄無聲息地跟在后面,目光死死鎖著張霞的背影,一路穿過幾條街巷,眼看她徑直走向那座掛著隱鱗衛牌匾的院落,推門走了進去。
看到這一幕,元飛雙目驟然圓睜,驚得差點從陰影里跳出來!
唐賽兒竟在隱鱗衛?!
他此刻哪里還顧得上回去向姚廣孝稟告,等張霞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院內許久,才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走到門前,對守衛亮明身份。
“姚少師麾下元飛,有要事求見紀綱指揮使。”
紀綱抬頭見是元飛,臉上掠過一絲意外,放下手中的卷宗起身道。
“這不是姚師的高徒嗎?怎么有空到我這隱鱗衛來?莫非是姚師有什么任務交待?”
元飛臉色凝重,擺了擺手。
“并非姚師的吩咐。”
他往前一步,壓低聲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