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層壓著劍氣長城的青黑城頭,墻面上嵌滿斷劍殘刀,風一吹就嗡嗡作響,滿是鐵腥氣的劍氣涼得刺人。
遠處蠻荒的黑霧在天幕下翻涌,卻不敢越城墻半步,城頭上劍修們沉默持劍,偶爾一道劍光沖天,碎成金屑落滿石板。
在劍氣長城不遠處,一處布滿血跡與妖獸尸骸的土坡上,三五名氣喘吁吁的青年男女正拄著劍歇腳。
一個敞著衣襟、胳膊上還淌著血的壯實青年,往地上啐了口帶血的唾沫,粗聲粗氣喊:“他娘的!這群孽畜砍得老子胳膊都麻了!但那又咋樣?還不是被咱們剁了一地尸首!”
旁邊扎著高馬尾的姑娘,用劍撐著膝蓋直喘氣,翻了個白眼調侃:“現在喊得倒挺兇,剛才被妖獸拍得飛出去時,我還以為你要交代在這了呢!”
壯實青年臉一紅,梗著脖子反駁:“他娘的,我那是被個九境大妖纏上了,那玩意可是這波攻擊里排前三的狠角色,老子能活著跟它周旋,已經夠盡力了好不好!”
另個瘦高青年揉著發酸的手腕,咧嘴笑出兩排白牙:“管它來多少,管那些妖獸多么厲害,只要咱手里還有劍,就接著跟這群玩意兒干!”
說到這里,瘦高青年不自覺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斷臂少女。
她只剩一只左臂,正將手里的劍牢牢插在土坡上,另一只手捏著塊發黑的粗布,輕輕擦拭著劍身密密麻麻的裂痕,動作慢得像在呵護什么珍寶,指尖劃過最深的一道劍紋時,指腹還會下意識頓一頓。
瘦高青年看著那把滿是裂痕的劍,嘆了口氣:“你這把劍撐不住了,剛才跟妖獸硬拼時,裂痕又深了不少。”
說著,他指了指少女背后斜挎的另一把劍,“用這把吧,當年阿良送咱們的劍,每人一把,你先前那把壞了,這把一直給你留著。”
少女聽到“阿良”二字,擦劍的動作猛地停住,眼神飄向遠處的劍氣長城,像是想起了什么舊事,眼底慢慢漫上一層霧似的悵然,好半天才輕聲開口,聲音又輕又啞:“那是他的劍。”
——少女口中的“他”,不是旁人,正是他們七人小隊里的同伴,也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上次蠻荒獸潮來得兇,那人為了護她,硬生生替她擋了妖獸致命一擊,沒撐到長城便沒了氣,臨終前,只把自己隨身的這把劍塞到了她手里。
瘦高青年聽了這話,張了張嘴想再說些什么,最終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瘦高青年說完,轉頭看向左前方。
那里站著個身姿高挑的少女,左腰處掛著個刀鞘,鞘內插著一把短刀。
她右手握著一把長劍,劍身表面布滿裂痕,她卻毫不在意。
此時她先望向蠻荒天下的方向,又莫名轉頭看了眼倒懸山的方向。
而她不是別人,正是寧姚。
“寧姚,這把劍給你。”
獨臂少女走到寧姚面前,直接將背后的長劍遞了過去。
寧姚有些錯愕,緊接著搖頭:“我不要!”
獨臂少女執著道:“這把劍在你手中才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寧姚聽了這話,依舊搖頭:“在你手中同樣可以。”
獨臂少女簡單思索后開口:“可你能讓它發揮更大作用。”
寧姚認真看著獨臂少女:“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有更好的劍。”
獨臂少女聞言沉思后開口:“你說的是前段時間去驪珠洞天,打造的那把劍,對吧?”
寧姚點頭:“對。”
獨臂少女追問:“那你知道是誰送的嗎?”
寧姚搖頭:“我不知道是誰送,但能猜到是誰,那個家伙,一定會來。”
獨臂少女聞言未再堅持,寧姚這時也拍了拍她的肩膀。
緊接著寧姚似有所感,轉頭看向后方,一個高挑女子正朝著她走過來。
首先這女子,拋開要么不談,那條大長腿也是極為惹眼。
而她不是別人,正是阿良閑暇時經常念叨的人——阿良總說“江湖沒什么好的,也就陸芝的腿還行”。
陸芝看著寧姚的那把劍,直接開口:“這劍要換了。”
寧姚無所謂道:“確實該換了。”
陸芝:“什么時候換?”
寧姚:“等送劍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