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的震驚遠比背后的汗水更多。
陳無是。
她聽過這個名字,京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父親是禍國奸臣陳于修,他自己本身也不修德行,惹是生非,囂張跋扈到了極點。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剛才竟然三言兩語間就說穿了她所知道的全部!
“祝姑娘,也許你不知道,這次貪墨災銀一事,可能就是你所效勞的那位所指示。”陳無是再次說出了一個猜測。
祝紅菱瞳孔劇震,她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后退了兩步,呢喃道:“不……不可能……”
見她這般模樣,陳無是沒有再說話,而是自顧自地往火焰中繼續加柴。
祝紅菱已經放下了劍,抱著雙腿靠坐在樹旁,火光在她身邊明明滅滅。
陳無是不知道她的來歷,也不知道她的故事,但他知道,剛才自己說的一切對她造成的沖擊很大。
雖然相處時間還很短,但陳無是已經基本摸清了這位祝姑娘的性子。
她是一個很純粹的人。
在她的世界里,世事就像黑夜和白天一樣分明。
好就是好,壞就是壞。
“祝姑娘,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恍若在愣神的祝紅菱眸子動了一下,抬眸看向了陳無是。
他溫和地笑著,臉上不見半點傳言中的囂張跋扈,暴戾恣睢。
見她望了過來,陳無是問到:“姑娘為何要殺陳于修?”
祝紅菱幾乎沒有猶豫,就開口道:“他是貪官污吏,該殺。”
陳無是點了點頭,說到:“那姑娘知道陳于修上任刑部侍郎后,政績如何?”
“貪贓枉法,顛倒黑白,河陽王案證據確鑿,河陽王強買強賣,魚肉百姓,被他一筆放過。禮部侍郎科舉舞弊案,顛倒黑白,不問緣由,將原告打成被告。北河軍私購軍械案,周將軍一心為國,卻被陳于修安上謀反之名,滅了滿門。”祝紅菱直視著陳無是的眼睛,聲音越說越冷。
“對。”陳無是再次點頭,但這次,他卻說了另一件事:“陳于修震驚朝野,惹得怨聲載道的錯案冤案共有三件,恰好也正是這三件。”
他心中暗嘆,之前剛融合陳無是的記憶時,知曉了這三件案子,陳無是對陳于修的觀感惡劣到了極點,但在發現陳于修似乎有些不對勁時,陳無是仔細梳理了一下記憶后發現,果然事情沒那樣簡單。
“當今圣上在任二十二年,陳案舊案已達三千多起,據我所知,陳于修擔任刑部侍郎三年后,積壓案件銳減到兩千一百多起,其中還有一百多起已經結案的案子被翻案,這些,姑娘應該不知道吧。”
說此話時,陳無是的腦海里也閃過了陳于修的模樣,若不細查,根本沒人知道那惡名滿天下的奸臣陳于修竟然已經悄悄解決了那么多案子。
大家所知的,只有那三起震驚朝野的大案,也正是那三起案子,讓陳于修留下了貪官污吏之名。
祝紅菱也是第一次聽到這些事,滿臉都寫著不信。
陳無是一笑,抬頭看向星星點點的夜空,悠悠說道:“這世間有光即有暗,陛下需要陳于修這樣的人,因為他好用,他不僅可以制衡清官賢臣,還可以為陛下吸引民怨。不僅陛下需要,清官也需要,若是沒了陳于修,又該去找誰來彰顯自己的清正廉潔?”
“還有……姑娘身后的那個人。”陳無是的目光從星光落回到祝紅菱身上,若有所指地說:“若是沒了他那樣的靶子,像姑娘這樣的利箭,又該如何去控制射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