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槐需要如同十年前明辰助他開悟那般,再進行一次思想境界的突破。
但是,現在無人可以幫他。
或許……就算是有人跟他說,他也不一定能聽進去。
血衣軍所有的隱藏的大炸彈都開始爆炸了。
汪槐坐在這高高的殿堂,雄心壯志似乎愈發遙遠,他漸漸感受到了一股無力的感覺。
他們的抬起頭來,不遠處一副斑駁的鐵甲就掛在那里,上面遍布傷痕和血漬。
沉默了半晌,他抬起頭來,朝著汪柳說道:“柳弟,隨我去陵園一趟吧。”
汪槐這一路走來屬實不易。
可以說是踩著敵人和兄弟尸體攀登上的王座,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了。
戰爭之后,他興修了一座陵園,用以紀念那些在戰場上戰死的兄弟們。
汪柳一愣,旋即輕輕點頭:“額……嗯。”
陵園的位置很近,就在當初陳國用以供奉鬼神的通幽殿。
汪槐打下越陽城后,將通幽殿推倒,興建了這座陵園。
死地距離皇宮這么近有些不祥,許多人勸諫,但都被汪槐否了。
他覺得這些忠義犧牲之人守在身邊,反而更令他安心。
秋高氣爽,清風徐徐。
翠綠的青草隨風搖曳,汪槐和汪柳兩兄弟就站在陵園的正中。
一座巨大的石碑就矗立在這里,上面密密麻麻雕刻了無數的名字。
這里埋葬了血衣軍無數忠魂枯骨。
汪柳就在汪槐身側看著他。
這陵園是汪槐親自監督修的,修好之后,他時不時就會來一趟。
叛軍總在傳,汪槐殺功臣,不可同富貴。
但是又有幾個君主,能做到這樣的程度呢?
汪槐伸出手來,輕輕在上面摩挲著,眼中眸光流轉,輕聲說道:“血衣軍夙愿已成,我本不愿再興刀兵,令天下人受苦了。”
汪槐其實很純粹,坐上了最高的位置,也始終沒有被權力和榮華所腐蝕,依舊是在以他自己的方式去構建他想要建造的理想國。
只是人力有窮盡,資質有限,見地有限,他盡了全力,但卻做不好罷了。
這天下經不起再打仗了。
殺死所有舊朝腐朽勢力,壓迫者皆死,血衣軍也沒有了繼續打下去的理由。
汪槐已經決定安穩下來,與民生息,平平穩穩的治理這個國家。
在這之后,再去圖謀逐鹿天下。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脫了甲,放下了大刀。
天下的人們卻不愿停下來安居樂業。
書生寫詩罵他,他愛底層的百姓,底層的百姓卻不愛他,曾經為了共同理想而奮斗的同伴迷失在榮華富貴的誘惑之中,忠誠的下屬舉旗反他。
滿目瘡痍的國家,依舊在爭,依舊在打,依舊在亂。
大齊看似占據了乾元最廣袤的土地,雄兵百萬,實則全是虛張聲勢,內部混亂不斷,空中樓閣,稍稍不慎便是滿盤皆輸。
念及至此,汪槐眉眼一橫,沉聲問道:“京城還可調動多少人馬?”
兄長氣質陡轉,眉宇之中透著雄渾煞氣,令汪柳不住一震,他干巴巴地應道:“七萬。”
當初越陽之戰的那數十萬兵眾自然不可能都留在京城。
有功之人依次論功行賞,汪槐往外分出了土地,既是封賞,也是讓這些跟他有著共同理想之士去治理。
他是起義者,天生就對于舊朝的制度有種否定的情緒,天生就不愿意遵循舊制,喜歡自己另辟蹊徑。
現在看來,這也是一步臭棋。
這些人有的還安穩,有的卻已經生出了反心。
嘗過了權力的甜味,享受過榮華富貴,初心漸漸就變了,赤誠之人也會變成權力的奴隸。
汪槐也不過是貧民出身,坐到了這至尊的位置,他都可以,為什么我不行?
越陽之亂后,汪槐還殺了一些不守規矩的兵士用以殺雞儆猴。
如此也給了很多人造反的理由。
汪槐殺功臣,不可同富貴。
這件事情一開始是可以控制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