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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田宏再年輕三十歲,他會站在軍陣之前,斬白馬立誓,不破越陽終不還。
他會命令全體士卒破釜沉舟,斬斷所有退路。他跨上戰馬,身先士卒,與之越陽城決一死戰。
只是,他現在已經五十多歲了。
人的精神銳氣是會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改變的,他變得謹慎,變得完美,變得滴水不漏,無懈可擊。
但是與此同時,他也失去了那份豁出去一切的勇氣了。或者說,他是太過于理智了,一腔熱血變成了精密的計算機器,可能性小了,他便不愿去冒險。
“號令全軍,退守氶金城。”
老將軍微微垂眸,朝著程信清沉聲說道,整個人好像都蒼老了。
“啊?將軍……這……”
程信清渾身一震,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田宏。
這幾天連日奮戰,北烈死傷了不少人,戰士們也都有些疲憊了。但是越陽城的情況更糟糕啊!
他們的城門幾乎都要被攻下了,他們的士兵也幾乎損失殆盡。
援軍還有兩日才能到,為何不再拼一把?
那可是越陽城啊,幾百年北烈都沒有打到這里。
如此大好的機會,將軍就這樣……放棄了?
退守氶金城基本上也就意味著,為這次奇兵突襲行動畫上句號了。
田宏深深地看了程信清一眼,說道:“撤!”
他其實希望程信清能說出什么來,說服他。
距離成功僅差一步之遙。
他也不愿意撤離。
但是,就理智層面講,這一步之遙卻是恍若天塹,乾元的援軍提前到了,他們這場行動基本上就已經失敗了。
越陽城雖說兵力空虛,但軍民眾志成城,意志堅韌。外加還有些異人用神通手段輔佐。
且不說北烈能不能在短時間內攻破越陽城,就算是攻破了,如何建立起防御,如何收攬民心,如何整理城市內務……
時間太緊了,兩日的時間根本就不夠完成這一切,怕是還沒站住,便是會被憤怒的援軍重新攻陷剿滅。
蕭歆玥沒有選擇逃跑,反而留在這里固守,堅韌的要命,就已然是出乎田宏的預料了,勝利的天平也已經在這一刻傾斜了。
田宏已經不是一個意氣風發,熱血沖冠的少年郎了,他作為最高領袖想的并不是建立多少功勛,而是盡最大程度讓北烈占據優勢,保存手下士兵的性命。
若是乾元援軍到來,他們這些人來不及撤離的話,極大概率會折損在這里。
這對于北烈而言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現在北烈還不到退無可退的時候,恰恰相反,北烈是占據優勢的。
這樣的話,田宏第一要務并非是搏命,而是保存好自己。
乾元內部本就處于混亂狀態,東邊各地還有血衣殘黨和流寇叛亂。經過田宏神兵天降這么一打岔,乾元原本的軍事部署都被打亂。
北烈深入乾元腹地的消息肯定也會傳揚出去,引起一些野心家的注意,反乾元的勢力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大腿抱住,否則他們只能被乾元的兵馬剿滅。
他現在退守氶金城,即便是沒有拿下越陽城,集合乾元境內反抗蕭歆玥的力量,侵蝕擴散,牽制乾元軍力,打持久戰……也算是對于北烈利益最大化了。
“額……是!”
很遺憾,程信清十分尊重田宏的想法。即便是有些不舍,但并不準備多說什么。
“讓王孝義領五千人,去新耕道設伏兵,若有乾元援兵來,可伏擊之,他們急于趕路救駕,大概無所防備。但不可久戰,打完便撤。”
有機會就要索取利益。
這都是田宏的習慣,量變引起質變,興許一些小的收益加起來,就可以改變戰局。
臨走了,他也不忘進行一些戰略部署。
“是!”
“將軍,可否直接派大軍伏擊乾元援軍,全殲之,我軍換上敵軍衣物,偽裝成援軍,進攻越陽。”
田宏聞言搖了搖頭:“信清,我們沒有兩日可以耽誤了。也別把敵人都當成是傻子。此法不成……”
明辰可還在對面呢。論起這種陰謀詭計,沒人能玩的過他,其中有許多漏洞瑕疵,不成的。
“嗯……”
“末將領命。”
程信清點了點頭,也不多爭辯什么,領命退下了。
軍帳之中有些安靜,田宏感覺自己好像被抽干了力氣。
他起身來,走出了軍帳,凜冽寒風刺骨,遙望不遠處越陽城的方向。漆黑之中,那巍峨的城市近在咫尺,卻又仿佛相距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