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想都不用想,他就出言諷刺道:“九公子今日怎么想著坐這樣的馬車招搖過市來赴宴?誰不知道,白門越氏雖說起于微末,可這些年卻也置辦了不菲的家業,用得著你找這樣的駑馬來拉車?難不成,是以為只要用過十幾年的舊東西,就算是古老有底蘊,能和江陵余氏這樣的世家門庭相提并論了?”
越千秋坐在馬車里,連屁股都沒挪動一下。抬眼瞥了瞥余澤云,他就好整以暇地說:“原來是余郎,好久不見,原來你還呆在金陵城。”
言下之意是,鬧出那種事你還有臉留下,真不愧臉皮厚!
見余澤云頓時面色鐵青,他這才一本正經地說:“爺爺如今還是戶部尚書,官還當得好好的,所以咱們白門越氏當然不窮,家里有好幾輛馬車。可車再多,也禁不住家里人口多,正好我幾位哥哥都要出門,我身為最小的,當然要學孔融讓梨,把好的車讓給他們去坐。”
說到這里,他有意頓了一頓,不緊不慢地繼續說:“至于這馬車,余公子真有眼光,這確實是有二十年的老東西了。車是爺爺當年在縣令任上坐過的,這匹老馬也是,因為爺爺不愿忘本,所以都一直養在家里。今天臨時用,只有徐老師這樣的高手才能駕馭得了,如果沒有,當然就只能看看而已。”
明明知道這小孩兒尖牙俐齒,卻還是忍不住率先挑釁譏諷,不是自己給自己找虐嗎?
安人青有些瞧不起地斜睨了憋屈的余澤云一眼,等聽到耳畔傳來了越千秋的低低嘀咕,她心中一動,立時笑著對那管事問道:“九公子問,余郎也是來赴宴的?要是這樣,那可算是正好遇熟人,一會也能有個伴了。”
余澤云本來只以為安人青是故意諷刺,可當他發現那管事看自己的眼神不大對,他這才意識到一個最最糟糕的可能性,一張臉頓時變得刷白。果然,下一刻,他就只見那江陵余氏的管事滿臉肅然地對他拱手道:“好教余郎得知,今日老爺在家中宴客,不見外人。”
一聽到外人兩個字,越千秋頓時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他仗著自己是小孩子,而且也無所謂外人覺得他是否有教養,此時竟是沒有再端端正正坐著,而是貓腰打量了一下余澤云的表情,見其一時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就大驚小怪地驚咦了一聲。
“外人?余公子剛剛不是叫余大老爺伯父嗎?”
“從前老爺和余郎的父親同朝為官,因為同姓的緣故認了平輩,并不是江陵余氏同宗同族。”那管事知道自己這句話如果說出來,對余澤云以及其父余建龍來說是多大的打擊。可大老爺昨天剛到就特地吩咐過,他只是一絲不茍地執行命令,因此說得理直氣壯。
“原來如此。”越千秋要的只是這么一句解釋,此時就笑著探出頭對余澤云招手打了個招呼,“余郎,對不住了,我接了余大老爺的帖子過來赴宴,因為馬車的緣故已經到晚了,先走一步啦。以后若有機會再聊,再見!”
最好永不見!
眼看那位江陵余氏的管事殷勤地吩咐人送了越千秋一行進西門,卻唯獨對自己這幾人視而不見,徐浩也仿佛不認識他似的繼續厚顏無恥地駕車,饒是余澤云一再告誡自己要冷靜,等到那管事回過頭時,他仍是按捺不住怒火,厲聲問道:“為什么?”
“小的只不過是一介下仆,不知道余郎這話是什么意思。”那管事非常恭順地垂下了眼瞼,語氣卻并不恭順,“余郎若是有機會,不妨去請教老爺。”
一個個都說若有機會……該死,這莫不是說,他連去見去問余大老爺的機會都沒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