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皇帝之前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要求。就在剛剛,皇帝才留了李崇明進國子監讀書,隨即又答應了大胖兒子入監的請求。如今越千秋卻跑來說自己不想進國子監?
如果他不是確定剛剛發生的事,縱使越千秋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打聽到,他幾乎要認為越千秋是借此和那對叔侄倆保持距離。可饒是如此,他仍舊面色微微一沉道:“為什么?”
雖然看出皇帝似乎有些惱火,可越千秋還是理直氣壯地說出了心里話。
“我已經有師父了!這六年來,我跟著師父學文學武,雖說談不上文武雙全,可總比在國子監吃大鍋飯好!國子監那幾個博士都是去鍍金混資歷的,幾個低品學官水平能比得上師父?不只是我,官宦人家大多請了老師,哪個不講忠孝節義,非得去國子監聽他們嘮叨?”
皇帝頓時眉頭皺得更深了,可越千秋下一刻說出來的話,卻觸動了他心頭原本就有的一個念頭。
“再說了,官宦子弟進國子監,不過是混資歷而已,他們根本就不缺老師,更不缺地方讀書。真正缺一個地方讀書,缺一個地方彼此交流,互相促進的,是平民學子。地方縣學和州學也不怎么完備,國子監更是竟然只收七品以上官宦子弟,總共不超過百人!”
“周大人身為國子祭酒,要擴大國子監的規模,他沒看到更多的平民子弟,眼睛只盯著官宦子弟,這是想干嘛?把大家全都變成他的學生,來日全都叫他一聲老師,當了官也要聽他管束?”
一口氣說到這兒,見皇帝面色發黑,但顯然不是生自己的氣,越千秋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再多說就是過頭,這才臉上憤憤然地住了嘴。
皇帝沉默片刻,挑了挑眉道:“那你想怎樣?讓朕給你開特例?”
聽出這話里話外,不止是一點松動,仿佛皇帝還頗有想法,越千秋不禁心中一動。
他當機立斷撇開了原本的簡單念頭,添油加醋地說:“我是覺得,我堂堂大吳,只有一個國子監,未免太單一了。國子監里只教四書五經,那至少也得有個武學培養武官吧?還有,如今戶部和下頭州縣,幾乎都是靠小吏來統計賦稅,登記戶口,盤點賬目,長此以往,豈不是當主官的要被吏員糊弄?那至少還得加個算學吧?”
越千秋越說越起勁,又掰著手指頭說:“還有,咱們的大吳律很復雜的,大多數時候理刑的主官審案的時候,都多少有些主官甚至不怎么精通律法,這是不是還得設個律學?還有,皇族子弟和外人混在一塊,會不會被帶壞,之前宗學荒廢了,是不是應該重新整頓?”
他又盤點了好幾個應該設的學校,包括醫學院,這才振振有詞地說:“至于皇上問我是否要開特例,我當然想求皇上,專設一學,把諸如我這樣的刺頭都扔進去!省得別人看我不順眼,我看別人更不順眼!”
皇帝若有所思地聽著,此時不由得喝了一口茶,可聽到越千秋這話,他剛剛喝進嘴里的一口水卻忍不住噴了出來,指著越千秋又好氣又好笑。
“好啊,你小子準備當一輩子刺頭是不是?”
可剛剛越千秋說出那個真正主意的時候,皇帝那佯怒的面色已經變得微妙了起來。沉吟了好一會兒,他才似笑非笑地說:“是阿詡的主意,還是你自己的主意?”
“我才剛收到帖子呢,哪來得及和師父商量。”越千秋知道有門,立時涎著臉笑道,“皇上覺得,我這主意怎么樣?”
“不怎么樣!你還嫌你爺爺麻煩不夠多?”皇帝沒好氣地瞪了越千秋一眼,見人頓時怏怏,他自然不會說自己之前打算把小胖子和李崇明送去國子監,就是有打破陳規的打算,可嘴里卻淡淡地說道,“除非你能在冬會上給朕一鳴驚人!”
“這可是皇上您說的!”越千秋毫不猶豫地一捋袖子道,“那我就豁出去找茬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