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秋今天本來就是打定主意來找茬,別人既然先挑他的刺,他又怎么會客氣?
此時此刻,他哂然一笑道:“這位師兄既然口口聲聲說圣賢書,那么我問你,你懂不懂禮?你家周大人尚且叫我越九郎,你的同伴稱我一聲越九公子,可你呢?我和你一不是親戚,二不是故舊,今天只不過初見,我稱你一聲師兄,你卻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直呼我的名字?”
“連禮之精髓乃是互敬都不懂,有何資格說圣賢書有用沒用?”
見對方遽然色變,臉色漲得通紅,想要反駁卻又怕著了道,越千秋知道,國子監祭酒周大康精心挑選的這些監生,嘴皮子絕對是利索的,這會兒只不過是一個人猝不及防之下被他用歪理打蒙了,他要是不趕緊趁勢出擊,回頭吃虧的就會變成他自己。
因此,他立時提高了聲音說:“再說,我剛剛說錯了嗎?紙上談兵有什么用?要討論用什么教化的效果更好,與其在這兒辯論這種虛無的東西,浪費大家觀瞻國子監最高水平的寶貴時間。還不如給兩位師兄各一個村子,看看誰能先把這個村子治理得路不拾遺,豐收太平!”
“好!”第一個叫好的,不是別人,竟是嘉王世子李崇明。
李易銘雖說主動請求來國子監讀書,可那是因為皇帝把嘉王世子李崇明給送了進來,他擔心那小子一個沒看住玩幺蛾子,又不放心交給別人,所以這才親自出馬,還想著自己撥拉撥拉,看看能不能招攬一兩個人才。
可剛剛他都聽得眼皮子打架了,此時竟被李崇明一聲叫好驚醒。
雖說他和越千秋不和人盡皆知,可這時候他哪能坐視李崇明拉攏越千秋,唯恐天下不亂地大喝道:“越小九,平時我看不慣你,可這次我也要叫好!動嘴皮子不如動手!”
兩個身份全都非同凡響的皇族不約而同全都為越千秋站臺,周大康只覺得自己這次精心設計的冬會幾乎都被糟蹋了,一時氣得雙肩發抖。他再也顧不得之前自己是如何設想的,忿然一拍扶手就站起身來。
“英王殿下,嘉王世子,二位今日不過是受邀參加國子監冬會的賓客,請不要和越九郎那般出言搗亂!”盡管面對皇族,但周大康卻顯得義正詞嚴,“不要讓天下人覺得,從太祖皇帝遺留下來的敬禮士大夫的傳統,到了你們這兒卻成了一紙虛文!”
嘉王世子李崇明剛剛只不過是被越千秋說得一時心情激昂,情不自禁地附和了一句,此時聽到周大康這赤裸裸的警告,他不禁面色微微一變。
而小胖子就沒有李崇明這么老實了。他當然知道,本朝皇族相比漢隋的皇子來說,沒有那么大的實權,哪怕成了太子都往往不可能監國理政,時時刻刻要在各種官員眼皮子底下接受審視,稍有不好就要受到勸諫甚至彈劾,更不要說普通的皇子。
就連皇帝,還不是常常被大臣噴?
可他是什么脾氣的人?這會兒忍了又忍,終究忍不住喝道:“周大人這是在威脅我?”
周大康沒想到小胖子如此混不吝,頓時氣得直哆嗦,可緊跟著,更氣人的還在后頭。
“周大人這是要在英王殿下和嘉王世子身上,刷出一個不畏權貴,鐵面無私的名聲?”越千秋心想小胖子跳出來嚷嚷兩句,倒也是另一種神助攻,立時接上了小胖子的話茬,“我朝是敬禮士大夫,可士大夫三個字,不是一個人說了就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