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老太爺斜睨了兩人一眼,最終嘆了一口氣:“我家老大確實是我支持他去的,可這師徒倆偏要去湊熱鬧,還真是和我沒有一丁點的關系。他們先斬后奏,說服了皇上和長公主,到最后才來和我說。再加上有政事堂裴相公竭力搖旗吶喊支持,我能不許嗎?”
“可這簡直是兒戲!”葉廣漢終于忍不住了,吹胡子瞪眼地叫道,“這次的使團豈不是變成了你越家人說了算的?”
“是又怎么樣?”這次越老太爺卻毫不客氣地反問了一句,“之前被點到去當副使的,資歷又足夠的那幾個,不是摔折了腿,就是突發重病,再有就是破罐子破摔力陳此行不可,嚴詡不去誰去?至于少有的幾個主動提出,愿意當副使出使北燕的,無不是剛剛出仕沒多久的愣頭青。哼,也只有年輕人才有這樣的銳氣。可相比他們,還是嚴詡更合適些。”
見李長洪和葉廣漢頓時沉默了下來,越老太爺方才帶著幾分自豪,幾分不甘心說:“至于我家千秋雖說年紀小,但有志不在年高,我就算不樂意,也不得不答應了他。”
葉廣漢惱火地哼了一聲,可終究再也說不出什么話來。至于李長洪,作為蕭規曹隨的戶部尚書,他終于發現,自己這位老上司緣何能夠一路扶搖直上,最終躋身政事堂。
這已經不只是敢打敢拼了!
這三位高官言辭交鋒的時候,底下也不知道多少人向越千秋自薦,想加入出使北燕的使團。這一刻,什么武英館,什么將來的前途,全都比不上少男少女們前往敵國異域歷練一番的期盼。要不是各派長輩忙不迭出來安撫情緒,這武英館的掛牌儀式險些被攪得一團糟。
可以想見,那幾個越千秋想盡辦法招來的學官和教授們,此時是何等無奈。
總算這里頭沒有蔑視武人,不知變通的腐儒,當現場那熱烈到炸鍋的氣氛終于漸漸平靜下來,周霽月象征性地說了幾句,接下來輪到他們之中推舉的代表明守一說話時,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把下頭兩位尚書大人氣了個倒仰。
“我是為了越家捐獻的這些古籍,這才來武英館當這教授的,其他學官和教授亦然。你們學與不學,用心與否,全都與我不相干。可每月每季,按學業進度定等的榜單,都會貼在武英館門外,金陵百姓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是否愿意被人罵成草包,你們自己好好想一想。”
“學而優則仕,我從來最恨這話,讀書讀得好就能當官造福一方?未必!放在你們身上,讀書讀得好,你們的武藝就能提升?無稽之談!可你們若不想當一個純粹只懂得舞槍弄棒的莽夫,那么就沉下心好好學一學兵法,學一學律例,學一學詩賦,學一學經史。就算一時覺得沒用,以后至不濟你還能給自己的孩子啟蒙!”
“這叫什么話?朝廷是讓他們給武夫講忠義的,他居然說什么沒用……”葉廣漢終于忍不住再次吹胡子瞪眼,“這人越千秋哪兒找來的?”
“金陵名士,家里還有太祖皇帝的丹書鐵券。”說出這話的時候,越老太爺臉上笑呵呵的,等看到葉廣漢頓時啞然,他聽到年輕人們議論紛紛,卻有不少人贊同,他方才淡淡地說,“別指望武人和那些監生一樣老老實實讀書百遍,其義自見。他們又不考狀元!”
“忠君報國不用灌輸,天下百姓大抵知道忠義,在武英館這種地方,耳濡目染之間,他們自然而然更懂得這一點。你想想剛剛多少人爭著想跟千秋去北燕?若不是想著忠君愛國,想著建功立業,誰愿意去那種地方?找死嗎?相形之下,某些畏難畏死的讀書人差多了!”
葉廣漢只覺得胸口噎得慌,可情知辯不過越老太爺,他只能悻悻罵道:“隨你們折騰,我不管了!”
只有這對亂七八糟的祖孫,能折騰出這亂七八糟的武英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