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嚴詡的脾氣,天底下就算越小四和蘇十柒,也不至于比越千秋這個朝夕相處的徒弟更了解,因此他第一時間便嘆了一口氣,放下手的同時,立刻疾掠到一旁的衣架子上,隨手拿起那條寬大的軟巾,把身上纏裹了一個結結實實。
等他轉過身時,就只見門閂飛快地被什么東西挪動著,等到最終掉到一邊,他看到大門被人一把推開,而嚴詡手中恰是拿著一把薄薄的單刃刀,他不禁眼皮子直跳。而更讓他措手不及的是,嚴詡隨手把刀一扔,繼而就大步走上前來,一把拉住了他身上那條軟巾的一角。
越千秋簡直嚇得魂都沒了,他慌忙死命拽住肩頭兩角,奈何就和之前甄容身上那件外套禁不住撕扯似的,這會兒他身上那條軟巾也同樣抗衡不了他和嚴詡兩個人的大力。只聽嘶啦一聲,偌大一條軟巾就斷裂了開來,一時間,他驚叫一聲就轉身打算往浴桶逃。
“跑什么跑,你小子從前練完武脫了衣服在我那一桶井水澆下去的時候,又不是沒讓我看到過,現在和我來這套!別動,讓我看看到底傷哪了,這么心虛!”
越千秋頓時愣住了,緊跟著,他的眼神就閃爍了起來。
確實,小時候那是落霞專給他洗澡,后來他大了點,穿越者的自尊心作怪,就再也不讓別人干這活了。可等到師從嚴詡,一天到頭練武幾次汗濕重衣,哪里耐煩沒事就要熱水洗澡,動不動就是兜頭一桶涼水澆下去,在玄刀堂也是這樣,反正幾乎都是大男人,也不怕別人看。
難道是他背上那塊東西就像爺爺說的,不像甄容的那么大,只有一丁點,所以不容易被人發現?
越千秋正這么想,已經被嚴詡提溜著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等他回過神來,看到嚴詡那如釋重負松開手的表情,他突然心中一動,極力用若無其事的語調開口問道:“師父,說了沒受傷吧?我真的沒騙你。”
“沒受傷還這么鬼鬼祟祟的……都是和你爹學壞了!”
嚴詡沒好氣地把所有癥結全都歸到了越小四身上,隨即快步到外頭提了兩個空桶進來,三下五除二把之前那大浴桶里的剩水給舀了出去。
兩趟下來再看看所剩無幾,他就索性卷起袖子,直接搬了浴桶出去,嘩啦啦水都倒了,這才刷了浴桶,挪回來重新放好,又加了幾桶熱水和涼水,還非常周到地試了試水溫。
一整個過程,這位在金陵城中可以算是出身一等一的貴公子做得得心應手,哪里有半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紈绔習氣。顯然,當年獨自在外飄蕩的那幾年,嚴大公子早就歷練出來了。
然而,陷入呆滯的越千秋卻沒注意到師父的一片心意。此時此刻的他腦海中一片漿糊,滿滿當當全都是越老太爺當初拿手指戳著他的脊背,對他說的那些話。良久,他在嚴詡的催促下重新爬進了浴桶,等到發現嚴詡拿了一盒澡豆過來時,他這才驚覺了過來。
“我這不是沒傷著哪兒嗎,師父你擱那兒,我自己來就行了!”越千秋一面說一面急急忙忙搶過澡豆,緊跟著一面再次搓洗全身,一面低著頭問道,“師父你剛剛都看過了,我身上確實沒傷吧?說起來,倒是之前背后被人掃了一下,好像有點疼……”
他這話還沒說完,嚴詡就立時緊張了起來。他這個二十四孝師父從來都是最寶貝徒弟的,今天聽說越千秋剛開葷殺了人,更是恨不得時時刻刻盯著。他不但唯恐越千秋身上留下什么損傷,更怕徒弟心里出什么問題。
“你別動,讓我再看看!”
剛剛越千秋還生怕嚴詡看到了那個越老太爺再三囑咐他要保密的刺青,此時卻是把心一橫,胡謅了一個由頭讓嚴詡再看。雖說背后那手指一點一點摩挲過去的感覺很癢,可他卻根本顧不得這些,只是渾身肌肉繃緊地等著嚴詡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