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堂外被請來觀瞻的那些在霸州城內有頭有臉的縉紳們,更是連竊竊私語都不敢了。遠在邊陲的他們往日對于皇族那都是道聽途說,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對比曾經盛極一時的流言,人人都覺得曾經真是上了大當。
太子殿下哪是什么不學無術,面目可憎之輩,剛剛那幾句話說出來,之前被請去太守府的那幾位霸州名士,絕對是要從此之后五體投地效犬馬之勞了!
事實上,因為越千秋建議,竺汗青推薦的,全都是年紀在二十五到三十五歲之間,正雄心勃勃想著輔佐君王,建功立業的年輕人,對于他們來說,能夠入東宮儲君法眼,那簡直就和皇帝垂青的意義是一模一樣的。
所以,被小胖子稱之為陳生的那位年輕儒士,確實是感動得熱血沸騰。能夠被太子殿下稱之為猶如信賴臂膀,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在越千秋看來,哪怕剛剛被張牽厲喝打斷時少許慌亂了一下,可如今有了小胖子的親自撐腰鼓氣,陳生那聲音立時提高了不止一個數量級,而且不再是如同朗誦一般抑揚頓挫,而是摻雜了更多的私人感情,那叫一個義正詞嚴,聲色俱厲。
再結合那一條一條詳盡精確到一個個數字的罪名,他甚至能聽到堂下那些霸州縉紳的驚嘆和議論。他喜歡用數字來說明問題,而在他的潛移默化下,小胖子在這一次的案子里不知不覺就偏向于如此更簡潔明了的表達,于是那幾個儒生要迎合儲君,自然而然就被傳染了。
而相較于長篇大論堆砌辭藻來渲染張牽的罪名,那些觸目驚心的數字無疑更加具有極致的感染力。別說分列左右的文武官員無不變色,就連剛剛氣急敗壞打斷人說話的張牽,聽著此刻陳生等人輪流陳詞時報出來的數字,同樣是又驚又怒,嘴唇直哆嗦。
奈何他幾次三番想要駁斥,卻在面對主位上小胖子的銳利眼神時敗下陣來。
那位太子殿下仿佛要擇人而噬的眼神太嚇人了!
當整整六個人的輪番陳詞最終告一段落時,小胖子這才不慌不忙,不緊不慢地開口說:“來人,帶人證!”
本以為終于輪到自己辯解,張牽沒想到接下來竟然還有人證,原本就已經蒼白無血色的臉更是變得如同死人。而更讓這位曾經的霸州太守絕望的是,人證竟然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整整十二個!
這些人當中有榷場中交易多年的商人,也有市易司的小吏,守軍之中的軍官,更讓他氣得幾乎吐血的是,甚至還有人能拿出記載了號稱給他送錢數目的黑賬本!尤其是太守府的兩個屬官也站出來指證他的某些罪名時,張牽終于丟掉了最后一絲僥幸。
“張牽,事到如今,你還有什么話說?”
當最終小胖子淡淡地問出這么一句話時,張牽勉強提起最后一點精神,側頭怒視面無表情的劉靜玄,聲音尖利地叫道:“人證物證俱全,下官還能說什么?只不過,太子殿下初來乍到霸州,就正正好好撞見了這一連串事件,不覺得這太巧了嗎?”
知道自己恐怕是不死都難——畢竟,他和當年刑部尚書吳仁愿和侍郎高澤之還不一樣,那兩位固然是因為一己之私而陷害武人,可草莽武人本來就不是什么很有地位和實力的群體,所以論罪之后也就是流放,真正的殺招是累及后代三世不得敘用——可他不一樣,他的罪名里,還有一條是私自向北燕貨賣禁榷物資,張牽當然明白他沒多少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