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未必,如果我是事先把東西交給了其他心腹,再讓他們送到了金陵呢?”
“那是北燕皇帝的圣旨,不是別的東西,如果你真的那么相信你身邊的人,也就不會隨隨便便把他們丟給甄容了。蕭敬先,別看你在金陵置辦下了不小的基業,一聲令下,身邊又聚集了一大堆侍衛,看上去依舊風光不下于在北燕的時候,可我看得出來,你這個人,骨子里就是獨,你哪里會有可以交托這等重要東西的人!”
說到這里,越千秋微微一頓,隨即加重了語氣道:“蕭敬先,我至少比其他人要更加了解你,你其實根本不相信人,你相信的只有你自己!”
對于這種戳心窩子的言詞,蕭敬先面色微微一沉,隨即若無其事地反問道:“那你呢?小千秋,你看似有親人,有朋友,可你真能信得過這些人?真能把自己的秘密和想法和他們分享,真能把生死托付給他們?”
“我當然可以!”越千秋不假思索地答道,哪怕他心里知道,自己最重要的那個秘密除外,那是無論再重要的人也不能吐露的,可并不妨礙他對蕭敬先說大話。秘密不能說,但他確實有可以托付生死的親朋好友!
他硬梆梆地把蕭敬先堵了回去:“正因為我有生死相托的同伴,所以我才比你更有底氣!”
在這日落時分漸漸冷清下來的街頭,兩個人四目對視,言詞針鋒相對,聲音卻收束在很小的一個范圍之內,路過的人就算看到,也只會認為是一般的吵架。可身處這對峙之中的兩人,卻因為這嘴上的爭執而點燃了無名火,越千秋甚至不自覺地捏緊了右拳,隱隱有些戰意。
當初蕭敬先在北燕曾經故意遇刺受傷,以此來制造金蟬脫殼的機會,他曾經幾次三番見過其動手時的凌厲,可自己卻沒有領教過。今天既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如果蕭敬先要翻臉,那么不妨痛痛快快放手打一次,就算他輸了也不要緊,至少能知道和這個妖孽之間的差距!
然而,就在他眼看蕭敬先那氣勢同樣一點一點提了起來,眼看一場爭斗一觸即發時,那雙燦若晨星的眼睛卻倏忽間斂去了光芒,變得一如尋常人一般黯淡沉郁。知道這場架多半是打不起來了,越千秋不禁有些懊惱。他都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蕭敬先就這么能忍?
“小千秋,你要逼我動手的話,這霸州城不是個好地方。而且,眼下你師父不在,你影叔也不在,小猴子和慶豐年接替你的職務看好太子都來不及,不會來幫你,劉靜玄正忙他自己的大事,顧不上你,霽月正忙著盯劉靜玄,你要是真有個好歹,呼救都來不及。”
蕭敬先見越千秋倏然色變,他就淡淡地說:“我這個人不會陪人對練,只會殺人術,所以真的打起來,我不確定能留手,也許你還沒試探出什么就死了。更何況,你連陌刀都沒帶,確定憑那比霽月還差一大截的小擒拿手能和我周旋?”
被人連續揭短,越千秋只恨得牙癢癢的,心里忍不住想周霽月為什么在盯劉靜玄。然而,他這個人最大的好處就是能夠清醒認識敵我差距,該認慫時就認慫。因此,面對此時那個雖說收斂了周身氣勢,可看上去卻更讓人捉摸不透的蕭敬先,他最終的選擇是扭頭就走。
盡管賣了背后的大空門給對方,可他卻一點都不在乎,直到已經走出去二三十步遠,這才頭也不回地說道:“是我把你從北燕帶回來的,雖說我不像那個死心眼的小胖子心心念念把你當成舅舅,可也至少當你是曾經同舟共濟的朋友。我不想把你當敵人,希望你也是。”
見越千秋說完就快步離去,而這白日間走過時曾經有不少攤販的小街,此時此刻已經變得寂寥冷清,蕭敬先這才露出了一絲談不上愉快的笑意。
“雖說我未必是你和那個小胖子的親舅舅,可到底貨真價實相處過這么久,還不至于那么心狠手辣。千秋,你這個人成不了梟雄,因為你心太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