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到這里頓了一頓,隨即又補充道:“哦,后來我還聽到不遠的地方有女子慘叫,好像驚動了不少本來在抓縱火者的兵馬趕過去,我一個措手不及,險些撞上這些搜捕者。為防止遭了池魚之殃,我不得不繞路回來,所以才晚了。”
蕭敬先沒有皺眉,反而好奇地又問了越千秋幾個細節問題,最后若有所思地說:“我們從永清到南京這一路兩百多里地,走了足足五六天。只要之前蜂擁離城的那一批人中,有一兩個快馬加鞭趕來南京報信的探子,那么在我那女婿去見六皇子陳情之前,別人就應該得到我在永清露面的消息了。”
越千秋沒想到蕭敬先竟然真的把自己代入了陳老太爺的角色,連隋副留守這個倒霉鬼的便宜也要占,呵呵一笑,實在是懶得搭這話茬。
擁被而坐的蕭敬先卻是不慌不忙地繼續說:“永清、固安、安次三城,加在一塊的兵馬頂了天也不到五千,就算我在那里,也變不出千軍萬馬來,南京這邊不應該害怕才對。可竟然用出這樣栽贓給我的妙計,也不知道是剛當上皇帝的那小子實在太勢單力薄,還是跟著他到南京的那幾家勛貴實在是太怕我,非要煽動得整個南京城的軍民百姓同仇敵愾。”
“所以我看到那火光之后,知道事不可為,想都不想拔腿就跑。果然,火光起來沒多久,就有一群家伙名為救火,跳了出來。要我說,這些家伙很可能只是為了找一幫頂罪的替死鬼,順帶兼清理目擊者滅口。就不知道那半夜三更鬼叫的女人到底是誰。”
越千秋三言兩語將逃出包圍圈的經過徹底簡化,也把謝筱筱那件事岔了過去,隨即才若無其事地問道:“明天我們還去見徐厚聰嗎?”
“為什么不去?”蕭敬先合攏雙手,輕描淡寫地說,“就算是陷阱,也可以先跳一跳。不到最后,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
“好吧,那我就舍命陪君子。”越千秋再次為自己的倒霉命運哀嘆了一下,他從來都是不愿意冒險的人,可跟著蕭敬先這么一個瘋子的后果就是,沒事就得玩命。然而,在坦然接受了這件事之后,他在打了個呵欠轉身離開時,還是提出了一個要求。
“陪你去沒關系,不過我沒你那么厲害的身手,也沒你那么瘋,麻煩你給我準備一下兵器,我可不想赤手空拳被人陰了,我那點赤手空拳的功夫到底只能對付一下一般人。”
“行了,我自然會為你準備趁手的兵器。對了,點心帶走,你跑了一晚上,估摸著那點晚飯早就不夠填了。要是讓你餓著,你回去之后鐵定對你爺爺抱怨跟著我連肚子都吃不飽。”
“那就多謝啦,我還真是饑腸轆轆,還想去廚房要點吃的!”
見越千秋走到門口時聽見這話,立刻毫不客氣地回轉身來拎走了點心,隨即就這么徑直出了門去,蕭敬先不由得笑了起來。他舒舒服服往后一靠,那張被惟妙惟肖的化妝術遮掩得根本看不出任何本來面目的臉上,那些生生造出來的皺紋和褶子仿佛都完全舒展了開來。
“這世上有的是野心勃勃不管不顧的人,卻很少有小千秋你這樣太有自知之明,閑散到可以說懶散的人。怪不得就連李易銘那樣性格不好的人,和你相處這七八年下來,竟然也和變了個人似的……你這樣的人如果生活在皇家,確實可惜了。”
閉目養神了好一會兒,蕭敬先最終輕輕拍了拍掌,不消一會兒,有人悄無聲息地推門而入,來到床前垂手侍立。
“明天做好最壞的準備,如有意外,不用管我,按照之前我定下的計劃行事。但記住,不惜一切代價,先把千秋給我掩護好,把追兵都牽制住,只要他能脫身就行了。”
那人抬起頭,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蕭敬先,直到發現那鋒芒畢露的眼神時,方才再次慌忙垂下頭應了一聲。見蕭敬先沒什么別的事情吩咐,他就躡手躡腳退了出去,等到跨過門檻出門后,又伸出雙手重新將門虛掩上,他的臉上才露出了茫然和懊惱。
為什么這位一貫對別人冷酷,對自己更冷酷的晉王殿下,卻對那小子如此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