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敬先懶得追究蕭卿卿對女兒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只是打量著對方的臉色和身姿,突然直截了當地問道:“如果我沒記錯,之前一大堆大夫給你看過,你應該病入膏肓了吧?可你卻竭盡全力逃出了南吳,回到北燕之后又攪動風云,甚至在上京殺人無數,我只想問你,你還能活幾天?你險些害得我那姐夫沒命,還敢出現在這里,你以為他不會一怒殺人?”
“他既然沒死,而我旦夕且死,他又何必急在這一時?你還是看錯了他,他這個人雖說殺起人來從不手軟,但該忍的時候,他卻比你更能忍!”
說出這般對北燕皇帝的評價時,蕭卿卿顯得極其平靜:“身為皇帝,他從不會像你這樣瘋到什么都不顧,他現在只要稍稍忍耐一時,等我死了,他給我什么罪名都可以隨他的便。更何況,之前我就算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傷害,但也奉送了他一個最好的局面。”
“一個絕處逢生,大勝外敵,而后重新振作,恢復朝綱的皇帝,尸位素餐野心勃勃的達官顯貴被掃除一空的天下,有多少空缺需要填補?從天而降的那些機會,從減賦到厚賞,立刻就能讓平民百姓忘記從前那些事。更何況……”
蕭卿卿微微一笑,那眸子越發勾魂奪魄:“更何況還有可能趁勢一鼓作氣,南征南吳,統一天下。”
“就憑現在這個千瘡百孔的北燕?做夢!”蕭敬先心里暗自警醒,面上卻嗤之以鼻,“南吳的北疆不止一個劉靜玄,南吳那些官員就算再有反彈,也不會在大亂面前一味窩里斗……而且,你潛藏在南吳那么多年,就是兢兢業業為了北燕一統天下?你有這么好心?”
“你既然不相信,那就先瞧瞧這一仗好了。”
蕭卿卿冷然挑眉,心里不像嘴里這么自信,但卻不無期冀。她并不知道蕭樂樂到底打算怎么做,但這么多年了,她苦苦揣摩蕭樂樂的意圖,皇帝的性情,終于造成了如今的局面。縱使如康樂這般精明強干之人,也被她算入了彀中。
事到如今,她就不相信還有人能翻盤!
夜色中,越千秋正在快速奔跑。他身上已經換了一套行頭,動作不再遲緩虛弱,而是漸漸恢復了往日的敏捷和靈動。然而,這并沒有讓他增加多少底氣和信心,因為越是深入這片臨時北燕營房,他越是能體會到這一支大軍的龐大人數,對霸州夜襲兵馬就越不看好。
也許是因為遭遇夜襲的緣故,營房之間的巡邏兵馬似乎比之前少,在偷聽到口令,幾次險之又險過關之后,越千秋只覺得距離廝殺所在的位置越來越近。然而他的前進也已經到了極限。哪怕他想方設法混了一身北燕軍服,語言也沒問題,可到底沒有軍令就不可能混進去。
最后,他靈機一動,又或者說破釜沉舟豁出去了,不顧重重包圍悍然往里闖。當遇到有人攔路時,他直接就是一句皇上密令。
他本來是打算把越小四那蘭陵郡王的名義掣出來的,可既然北燕皇帝人在這,在他看來越小四既然被蕭敬先那樣諷刺過,還剩下多少權力著實說不好,因此便干脆賭一賭。他也不管北燕皇帝的復出是否已宣揚開來,就這么簡單粗暴嚷嚷,竟是須臾就給他闖過了三道關卡。
然而,前方火光熊熊,仿佛是那些攻城器械正在燃燒,他都已經能聽到竺汗青那熟悉的喝罵聲了,都已經能聽到那兵器交擊和喊殺慘叫了,卻再次被攔下。
這一次,幾個五大三粗的健卒把他團團圍住,哪怕他一再重復是北燕皇帝密令,可那些人打量了他一番,隨即為首的一個漢子就笑了起來:“越九公子好膽量,竟然能被你一路蒙混到這地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