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最終卻在尚未成功時,就得到了蕭樂樂的死訊。她完全無法置信那個北燕朝廷給出的理由,因此不遺余力地去追尋那背后的緣由和計劃,甚至為此不惜完成蕭樂樂曾經投鼠忌器而沒能做到的事情。如今,在那個結果即將大白于天下的時候,她怎么能讓相關人士死?
她怎么能讓北燕和南吳之間的局面完全失衡?
因此,蕭卿卿幾乎想都不想地飛身上前,一把拽住了自己剛剛不惜代價帶到北燕皇帝面前的康樂,厲聲質問道:“丁安到底在哪?”
“她……”眼見鐵騎突出,殺機乍現,康樂終于把心一橫,開口說道,“她把小皇子送給了南吳皇帝,但因為路上出了岔子,以至于此后半生不能行走。而幫助她把小皇子送給南吳皇帝的那個人收留了她,所以她給晉王殿下的信全都是通過那個人的渠道送出去的……”
她這番話說得又急又快,可在她尚未來得及說完之前,戴靜蘭麾下兵馬已經掩殺了上前。面無表情的北燕皇帝橫刀身前,目光死死盯著那個面色茫然的南吳太子,以及微微瞇起眼睛,仿佛在沉思什么緊要關節的越千秋,心中隱隱生出了一個念頭。
他無視了那沖殺向前的滾滾兵馬洪流,突然問出了一個連鐵蹄聲和兵器聲都沒辦法掩蓋的問題:“千秋,事到如今,你都不肯再叫我一聲阿爹嗎?”
知道這聲音每個人都能聽見,越千秋面色微微有些發白,但最終卻坦然說道:“我只知道,從我記事的時候,我就是越家的孫子,我那便宜老爹雖說是個亂來一氣,自說自話的家伙,但到底只有他才真正當得起我叫他一聲爹。皇帝陛下你現在只不過是求之不得的遺憾而已,如果那個小皇子真的跟了你,未必就不會因為你一如既往的視兒孫如草芥而沒命。”
“所以,很抱歉。我沒辦法叫出那一聲阿爹。”
盡管越千秋最終的回答是不能叫出那一聲阿爹,但北燕皇帝剛剛那陰沉如同雷雨天的臉卻驟然明亮了起來。他哈哈大笑,隨即沉聲說道:“很好!不論何時何地,面對什么情況,都能永遠憑著一腔意氣和本心去做事,將來必定是大好男兒!朕不逼你,將來的路怎么走,你自己選!”
面對那兩翼如風一般的騎兵,面對那如山一般壓來的陌刀陣,北燕皇帝沒有任何多余的話,人隨刀走,竟是一往無前,主動殺入了的陌刀陣中。他身后那些侍衛見狀無不大驚失色,可下一刻,僅剩的那些人,甚至就連之前布下絆馬索截擊的那些個侍衛,也都跟著沖了上去。
蕭敬先靜靜地看著這如同以卵擊石的一幕,眼見戴靜蘭面上掙扎和猶豫一閃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無情和狠辣,他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心里明白,那位強勢了大半生的君王,那個曾經意氣風發迎娶了他姐姐的男人,終究是一如既往驕傲地去迎接自己的命運。
越千秋分明聽到戴靜蘭之前大喝的是生擒北燕皇帝,因此他完全沒料到,那位強勢卻并不像蕭敬先那樣瘋狂的北燕皇帝,竟然會在這種時刻發起一場死亡沖鋒,更沒想到戴靜蘭在面對這一幕時做出的選擇不是退讓以避其鋒,而是硬碰硬地強殺。
他緊扣在手中的那一粒小小藥丸已經因為汗水變得黏糊糊的,只要拿到嘴邊吃下去,他就能在兩刻鐘內活蹦亂跳,不對,生龍活虎,也許就能在此刻這場懸殊的戰斗中做到某些事情。然而,素來果斷的他此時此刻卻心亂如麻,尤其是當看到戴靜蘭一刀見血,劈飛了蕭卿卿時,他更是莫名覺得一顆心揪在了一起。
就算那個他認為是丁安的婦人其實是北燕皇后蕭樂樂,但那未必就是他的親生母親,北燕皇帝更未必就是他的親生父親,而且,他兩世為人,從一開始就決心不看重那一點點血緣,而是憑自己的判斷走自己的路,可是,眼下他真的要袖手旁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