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這屬于強詞奪理,因此不大敢去看越老太爺的眼睛,只是自顧自地說:“至于霍山郡主蕭卿卿,北燕之所以大亂,全都是因為她,但之前她自戕被令姑娘攔了下來,現如今再要對她喊打喊殺,那似乎有些說不過去。畢竟,紅月宮列入武品錄就快鐵板釘釘了。”
“至于康樂……”小胖子微微遲疑了一下,最終聲音變得越來越低,“她是個忠臣。”
越老太爺嘆了一口氣,最終淡淡地說道:“太子殿下雖說今非昔比,但有一件事,你還沒弄清楚。敵國的忠臣,對我朝來說務必要鏟除。而敵國的權臣奸臣,對我國來說,反而要拉攏示好,甚至不妨多下點功夫,讓他替我們清除掉那些忠心耿耿能力卓著的人。”
見小胖子頓時恍然大悟,可臉色卻很不好看,他就輕描淡寫地說:“所以,蕭敬先也好,蕭卿卿也罷,在北燕磨刀霍霍,清除異己,殺名能止小兒夜啼,這樣的人我朝可以交好,如蕭敬先這樣的國舅爺甚至可以許以高位誘其來歸,但康樂這種忠心耿耿的人,不能留。”
小胖子總共也就沒見過康樂兩次,論理確實最陌生疏遠,可當時撤軍回霸州時,對方那如同死人一般渾渾噩噩,仿佛連追隨而去力氣都沒有的精神狀態,卻讓他刻骨銘心。所以,他再次猶疑了片刻,這才低聲問道:“讓她隨同燕太子一塊護送北燕皇帝靈柩回去?”
越老太爺贊許地點了點頭:“能殉葬燕帝,這恐怕是她的愿望。”
聞聽殉葬兩個字,小胖子冷不丁打了個寒噤,可想想康樂那女人給自己的印象,他最終沒反駁。他本以為越老太爺接下來會駁斥他對蕭敬先和蕭卿卿二人的心慈手軟,誰知聽到的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此次霸州之戰能夠有這樣的結果,蕭卿卿和蕭敬先在陰差陽錯之下,算是幫了我們很大的忙。哪怕蕭敬先是別有用心,蕭卿卿也并不是為了幫我朝,但結果已經是這樣了。所以,就像你說的,沒必要太苛責他們,甚至沒必要多提。至于殘余的侍衛,全部讓他們送靈柩回去。我相信,只要康樂在離開霸州城時殉死,他們回了北燕,大多數人都不會獨活的。”
小胖子品味著這種冷酷或者說殘酷的論調,不知不覺在心中告誡自己,兩國交戰,非生即死,容不得半點軟弱。然而,連他自己都沒發覺,想當初小時候就打人殺人毫無顧忌的自己,如今竟然開始珍惜毫無關系陌生人的性命了。在沉默片刻后,他終究點了點頭。
“越相說得對,敵國的忠臣良將,對于我朝來說,就是必定要鏟除的最大敵人!”
越老太爺知道小胖子兒時便是個冷酷殘暴的家伙,所以從前一直放任越千秋與其往來,可之前發現人被潛移默化得正義感有些太多了,還是不由有點頭疼。
所以,他實沒指望能很快說服這位東宮太子,此時發覺居然能這么順利,他自己都有些意外。可既然最難辦的這一關已經過去了,他自然是稍稍輕松了一些。
“蕭敬先也好,蕭卿卿也罷,在北燕并不是只有他們算是人物,而是從前草莽英雄沒有崛起的機會。而北燕朝中也遠遠不止左右相兩個人,更多的人只是被壓制了。但現在北燕皇帝一死,權貴階層又被一掃而空,可以想見,被壓制被埋沒的人,會一下子涌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