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仗劍護在越千秋身前的甄容卻是身軀微微顫抖。
他此前固然是無奈而又沉默地接受了自己的再一次命運轉折,可要說面對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和竊竊私語時真的能夠無動于衷,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他是人,自然也會折服于北燕皇帝在某些方面的人格魅力,自然也會和自己在大吳的種種境遇相比較。
可此時此刻,越千秋站在他身后,卻把劉靜玄的質疑全都擋了回去,那種維護讓他想起了幾個青城師兄弟對他提起的往事——那時他留在北燕,而越千秋回到金陵,此后有眾多人詆毀他是叛國,可越千秋卻毫不留情回擊詆毀他的人,那時也同樣有一番類似言辭。
因此,他沒有開口,微微顫抖的劍尖卻對準了劉靜玄,下定決心哪怕不敵也要把人死死拖住。北燕皇帝雖說看重他,卻只是因為他有些才能,再加上蕭長珙的維護和舉薦。義父蕭長珙固然對他好,卻是為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某些東西。
而越千秋信任他,卻是因為越千秋真正相信他的為人和品行!士為知己者死!
劉靜玄眼見越千秋不慌不忙從甄容身后走上前,與甄容并肩而立,而劉方圓也匆匆趕了過來,和甄容一左一右把越千秋夾在當中,他恍惚中想起了當年那個比師侄戴展寧乍一看更加靦腆,但笑容非常燦爛,機靈百變的少年,想到了那個追在少年身后滿地亂跑的孩子。
他就這么發起怔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那渙散的眼神方才重新收攏。他看向劉方圓,聲音冷淡地說:“阿圓,你還記得嗎?你不但有個姐姐,還曾經有個哥哥。而我和你戴師叔,從前還有一個師弟,一個大多數人都不記得的玄刀堂弟子。”
留守府最東面的一處小院子雖說偏僻,可連日以來卻一直都守備森嚴。和外間那些三衙禁軍看似人高馬大,不少人卻只是花架子不同,駐守此地的兵卒身材不一,可相同的卻是那精悍的氣質。但凡有風吹草動,都會立時有一組三個以上的人同時查看,端的是訓練有素。
因此,當院門直對的那條小道盡頭處傳來了說話聲時,院門附近的六個勁卒便同時手握刀柄凝神望了過去。當看清楚頭前第一個人時,他們方才同時停止了那敵意的動作,但目光卻絲毫不曾放松。須臾,他們就只見兩個人一前一后過了小道盡頭那道月亮門。
頭前第一人是他們在這里駐守開始就見過好幾次的陳五兩,而后頭那個少年,卻也有人曾經見過。隨著認出他的小聲知會其他人,須臾眾人就都知道了那少年是誰。
是當朝首相最喜愛的孫子,在皇帝面前幾乎和太子的待遇都別無二致的九公子!是和院子里那三人關系都非比尋常的越千秋!
知道后頭的院子里是誰,眾人自然能想明白越千秋為何到這里來。果然,等到陳五兩帶了人走近之后,沖他們微微一點頭后就淡淡地說道:“皇上吩咐,讓越九公子去見一見里頭的人。”他說完就似笑非笑地對越千秋問道,“九公子真的不用我陪著?”
越千秋頓時笑著聳了聳肩:“雖說我現在就是半個廢人,誰都打不過。可眼下是去見人,又不是去打架,不礙事的。再說,不是我夸口,真要打起來,里頭三個人至少有兩個人是愿意幫我的,我一時半會死不了,總能堅持到有人來救我。”
陳五兩頓時啞然失笑:“九公子真是就愛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