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展寧剛剛就聽到了越千秋面對劉靜玄卻依舊犀利如刀的說辭,此時見人不但沒收斂,反而更加直戳人心,他也不禁為之色變。想到臨行前父親的囑托,竺大將軍的嘆息,越老太爺那意味難明的搖頭,他用力拍了拍劉方圓的肩膀,這才朝劉靜玄走了過去。
他看著這位自己小時候最崇拜的師伯,呆立了片刻,突然撩起衣裳前擺,直挺挺跪了下來,重重磕了三個頭后,這才站起身來。
“之前劉師伯你說的那段往事,是我和阿圓都不知道的。那時候我和阿圓太小,根本不知道曾領受過小師叔和劉大哥的救命之恩,甚至都沒有去祭拜過他們,對不起。”
“是我和靜蘭商議之后,決定不告訴你們,所以你不用抱歉。”
劉靜玄的眸色更深沉了一些,語氣卻變得更加冷淡:“玄刀堂在石頭山重建之后,我對嚴師弟說,小師弟成康在當年一役中力戰捐軀,他就立刻相信了我的話,把小師弟的神主送進了英靈堂,從這一點來說,小師弟求仁得仁,玄刀堂也同樣沒忘記他。”
他哂然一笑,竟是負手在這并不寬敞的院子里走了幾步。
“我從小練武,懶讀詩書,也就是捧著兵書當寶貝,只覺得那些詩書酸不可聞,再加上見多了那些腐儒酸書生的嘴臉,從來看不上他們。掌門剛剛沒有說錯,我確實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只看到世道黑暗之處,卻忘了有黑暗的地方就有光明,這世上從來就不止我一個人在努力活著!不,其實我早就知道,只是,我從來都不愿意承認!”
“從這一點來說,我還真是一個目光短淺,害人無數的無能之輩。”
劉方圓本能地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果然,下一刻,他就只見劉靜玄手腕一翻,手中竟是多了一把短刀。看到那寒光的一瞬間,他只覺得整個腦袋都快炸裂了開來,別說沖上前去阻止,他就連開口大嚷阻止的力氣仿佛都在瞬息之間失去了。
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他就只聽越千秋低吼道:“劉靜玄,你是想要給玄刀堂留下一個畏罪自盡的污點嗎?”
在越千秋那聲音落地的同時,甄容和戴展寧幾乎不分先后地出手阻攔。然而,真正擊中那把短刀的,卻是一枚銅錢。戴展寧甚至顧不得去看出手的人是誰,拼命用從越影那兒學來,和周霽月較量期間逐漸純熟的小擒拿手奪下那把短刀,臉色變得異常憤怒。
一貫尊敬長輩的他沖著劉靜玄怒吼道:“該承擔責任的時候卻只知道一死了之,那是懦夫!劉師伯,你自己剛剛才罵過那些奸佞,難不成事到臨頭,你自己也只會膽小地去死嗎?你讓阿圓和嬸嬸她們怎么辦?”
在短刀脫手的時候,劉靜玄就已經閉上了眼睛。此時聽到戴展寧那一字一句猶如錐心一般的責備,他就淡淡地說道:“既然你說過,阿圓有功,那么她們好好跟著阿圓活下去就是了。我這等反復無常的叛臣,死便死了,難道還有什么可惜之處?”
陳五兩輕輕搓著兩根剛剛擲出銅錢的手指,不由得心有余悸。本待保護越千秋的東西卻用在了劉靜玄身上,他自己也覺得百感交集。然而,此時聽到劉靜玄這明顯存著死志的話,他知道即便阻止得了人一時,卻阻止不了人一世,當即看向了越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