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越家父子等人悄然抄小路回家的時候,御駕龍舟也終于出現在了碼頭上接駕眾人的視線之中。眼力好的年輕官員輕而易舉便瞧見了站在船頭的皇帝和太子,而其他年紀大的老大人們,也隨著龍舟越來越近,漸漸看清楚了那幾乎并肩而立的父子二人。
想到之前不斷傳來的關于太子在霸州種種措置的奏報,哪怕從前如何不看好李易銘的人,此時看到這一幕,也不禁心生感慨,已然完全斷定了那位東宮太子的地位。
不論從前再如何荒唐,名聲再如何不好,此次霸州之行,太子在北燕六皇子和北燕皇帝的兩次大舉攻城之下力保城池不失,而后更是讓北燕皇帝身隕城下,天底下再也沒有人能動搖這位皇帝獨子的地位了!
而小胖子跟在皇帝身后,遠望碼頭上黑壓壓的迎接人群,心情亢奮之外,還隱約有一絲惶恐。就在這時候,他聽到身邊的父皇淡淡地囑咐了一句。
“四郎,朕有些乏,懶得說話,到了靠岸時,你先代朕接見群臣。”
金陵城北的碼頭上,黑壓壓的文武大臣從一大早開始就恭候在此。為首的次相葉廣漢素來崖岸高峻不好說話,因此站在前頭的高官陣營自然而然便莊嚴肅穆,很少有人聲。只不過,一個個年紀一大把的老大人們大多面色輕松,笑容掩都掩不住。
而后頭那一批中低層官員就沒這么嚴肅了,交頭接耳的,左顧右盼的,喜笑顏開的……只從那一張張洋溢著笑容的臉就能看出,對于大清早開始在此恭候帝駕回鑾,非但沒人有怨言,反而雀躍歡喜。畢竟,這可是南北對峙多年以來,大吳第一次占據全面優勢的時刻!
在和這些迎駕文武相隔更遠的碼頭附近一座酒樓二層臨窗的位置,一個小女孩跪坐在欄桿邊上的長椅上,嘰嘰喳喳的聲音自始至終都沒有停過。
“長安,長安!千秋哥哥他們怎么還沒有回來?”
“爺爺和千秋哥哥不是都送信,說是阿爹會提早回來的嗎?怎么現在都不見人?”
“大伯父真的要先留在霸州嗎?他不是太子詹事嗎,就算署理霸州太守,那是不是算降職了?”
面對這些層出不窮的問題,越秀一簡直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到最后不得不求救似的看向那位四叔祖母。可是,那位素來秀麗端莊的長輩此時此刻卻在那神游天外,壓根沒有注意到他的求救,因此他只能靠著自己的智慧,絞盡腦汁應付這位難纏的小姑姑。
可是,解釋越千秋和四叔祖為什么還不見蹤影的問題相對簡單,解釋自己的祖父越大老爺為什么留在霸州未回,這卻是一個棘手的問題——至少他覺得對諾諾這種年紀的小丫頭,那是無論如何都解釋不清楚的。尤其一想到北燕如今的亂象,他更是汗流浹背。
要知道,一旁這位四叔祖母,可是如假包換的北燕公主!哪怕已經離國千里,人人都以為是早已故世的人,可只看此時她那一身素服,便知道她心里對北燕皇帝的崩逝并非毫無悲戚。自從消息傳回金陵,祖母小心翼翼輾轉告訴她的時候開始,他就沒瞧見過她的笑容。
她到底會怎么看太爺爺,怎么看千秋,怎么看四叔祖?
越老太爺、越大老爺和越千秋全都不在越家的日子,越秀一這個越府重長孫因為越老太爺的欽點,越過二老爺和三老爺,成了越家在外與人打交道的門面人物。盡管他尚未通過鄉試,身上只有層次不高的蔭官,可在這些待人接物中,他卻飛快地成熟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