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沒有跟進屋子去服侍東陽長公主更衣,而是打發了一個小丫頭去伺候,自己則是留在門外和越千秋說話。
“今天多虧了九公子你來,這些日子長公主一直心情郁郁,就連少夫人和孩子們想盡了辦法,都沒辦法讓她歡顏,倒是九公子你一出現,長公主就開了懷。”見越千秋但笑不語,桑紫也不想打聽越千秋是怎么逗東陽長公主開心的,隨即瞥了瞥那緊閉的大門。
“當年舊事一直都壓在長公主心里,就連少爺那邊她也從來不提,久而久之,心頭就如同壓了一塊大石頭,如今總算是能除掉了。如果可以,九公子日后有時間的話,不妨多陪一陪長公主。你和少爺不一樣,少爺是個閑不下來的人,建功立業的心思太重。”
“是啊是啊,我這人平生的志愿就是當個富貴閑人,師父嫌棄的那種生活,就是我喜歡的那種生活!”越千秋笑得陽光燦爛,絲毫不帶任何勉強,“再說了,別看我年紀小,在生死之間冒險的日子,我也已經過夠了!平安就是福嘛!”
“是啊,平安是福……”桑紫悠悠嘆了一口氣,心里卻想道,這個簡簡單單的道理,一個年紀不大的孩子已經悟透,可天底下還有多少人在那泥潭里摸爬滾打卻出不來?如嚴詡越小四這樣的,純粹是雄心壯志想要為這天下做一點事,可有多少人只是為名為利?
她正由此心生悵惘,冷不丁旁邊飄來了越千秋的一句話:“桑姨,我想問你一件事,長公主和爺爺查沒查到,當初我死里逃生的那場火,到底是怎么回事?蕭樂樂到底為什么會來大吳,誰追殺的她?”
如果是別人問這問題,桑紫還會認為,對方在隱隱質疑當年那樁事情背后是否有己方的推手,可越千秋當初斬釘截鐵地在皇帝面前斷言越老太爺絕不可能放火,這件事已經被皇帝當成一件值得夸贊的趣聞說給東陽長公主聽了,所以她自然不至于誤解。
她盯著越千秋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最終低聲說道:“長公主創建玄龍司之后,我一直跟從左右,很多事情,確實再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自從發現所謂的蕭夫人就是北燕皇后,長公主就背上了很重的包袱,生怕自己手掌玄龍司之后會被她利用。所以……”
“長公主是一度動過鏟除蕭樂樂的心思。只可惜,玄龍司只不過是初建,能耐不夠,根本不是蕭樂樂的對手,畢竟,人家在還是王妃的時候就和秋狩司暗通款曲,后來更是形同秋狩司的太上皇,在北燕根本動她不得。而到了她死遁踏上金陵的時候……”
見越千秋聽得全神貫注,幾乎目不轉睛,桑紫忍不住笑了笑說:“那會兒秋狩司在大吳的那些人簡直是瘋了,個個前赴后繼,舍生忘死,我們根本就忙不過來,就連你家影叔也過來幫了一陣子忙。所以,壓根就沒發現她人到了,更談不上有人追殺蕭樂樂,就不要提那場莫名其妙的火了。我知道這話你恐怕很難相信……”
“不,桑姨說的話,我信。”越千秋搖搖頭打斷了桑紫的話,隨即突然抱手枕著腦袋,不太正經地說,“說實話,就因為背上那個紋身就說我身上流著蕭家的血脈,其實我是不大相信的。桑姨你這話,算是解開了我心底一個挺大的疑竇,謝謝你啦!”
見越千秋笑得真情洋溢,桑紫哪怕這會兒著實有些分辨不清他是氣話,還是真心話,她最終只是苦笑了一聲。不多時,屋子大門咿呀一聲悄然打開,東陽長公主一面輕輕壓著衣襟,一面出來,完全沒瞧見身后那個小丫頭一臉敬畏的偷瞟目光。
“走吧,去越府!千秋你放心,那越老頭若是想拉郎配,先問過我再說!”
半老徐娘的東陽長公主沒有穿那些繁復華麗的宮裝,而是一身利落的騎裝,自然,這樣出門的她沒用車轎,而是上了一匹一看就很溫順的灰黃色駿馬。越千秋卻搖手拒絕了旁邊人牽過來的馬匹,把雙指放在唇間使勁打了個呼哨,不消一會兒,大門口那頭就傳來了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