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蓋就不蓋唄,這么多年老房子不也過來了?”大媽將瓜子嗑的卡拉卡拉直響,倒是毫不在意。
“大爺這工業局的人還能一直不來啊?”大春子投了投毛巾,然后擦了把臉:“咱繡城這么多廠子。福利設施敞開了用,時間長了還不得出亂子?比如說這食堂。各家工人有數的時候還好,大不了就按照下工的人數組織采購。可要說敞開了向所有廠子供應,它又不是咱二輕局,怎么安排這么多人吃飯?”
“哦,這倒也對……”大爺一想確實如此,要是二輕局的事情真的這么容易,那工業局怎么早不自己把福利項目都組織起來?
別看二輕局管的都是點生活瑣碎的事情,但真要把半個城市的人洗干凈、喂飽了、送到該去的地方,再安排好生活娛樂,這可是個極其復雜的系統工程。
繡城是個重工業城市不假,但龐大的工業人口同樣催生出龐大的輕工業、手工業和三產人口,跨行如隔山。
就工業口那個做事方法,大爺還真不信工業局那幫傻大黑粗的做法能組織管理好輕工口這樣的細致活。
三個人正說著話,坐在門檻上的大春子突然指著門前馬路上開過來的一輛輛平板大貨車,有點新鮮的咦了一聲。
“這哪來的車隊,老爺子你快看,這是不是你們說的那個什么工業局的勞動服務總公司的人?”
“哪呢?”
老爺子和大媽聽到大春子的話,立刻就來了精神。反正上班時間也沒人,正好可以用來看熱鬧。
一輛輛被漆成黃色的平板貨車從街頭開了過來,只見這些貨車的車斗上果然用黑體字果然寫著“繡城勞動服務總公司”的字樣。在平板貨車的后面是個廂式后掛,廂體上竟然還開了兩扇窗戶。
距離鐵北浴池不遠的光學器件廠這時正好敲響了中午下工的鈴聲,往日里光學器件廠的工人解決中午飯,也是要看二輕局的臉色。周圍兩公里以內,也只有二輕局開辦的一家正大食堂能夠供應千人級別的工人進餐。
不僅是光學器件廠,工業局在這附近的三四家中小型工廠全都要仰著二輕局的鼻息過活。
不過這段歷史到了今天,終于要結束了。
在老爺子、大春子和浴巾大媽的注視下,勞動服務總公司的平板貨車就停在了光學器件廠的門口。
平板貨車的車斗蓋布拉開,露出了下面碼起來密密層層的不銹鋼餐屜。而平板貨車后面拖帶的廂式后掛打開窗戶和沖著車廂一面的小門,赫然就是一座簡易廚房。放到二十年后,稍微有點生活常識的人一看就知道,這不就是被城管攆的到處跑的流動餐車么?
“同志們,我們勞動服務總公司給大家送午餐來了!想吃什么都可以自選啊,我們這里有熟的、有點菜現做的,應有盡有!煎炒烹炸,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我們勞動服務總公司就是為大家服務的,如果對我們的服務有意見,可以向工業局投訴我們!不過有什么問題同志們大可現場指出來,我們一定盡力改進!看在都是一個系統的份上,可千萬不要鬧到上面去啊!哈哈!”
站在車斗上喊話的人這一番話引的下工之后圍在廠門口的工人一陣善意的笑聲,從這人的話里大家都能準確的意識到一個信息,那就是向上投訴是有用的!不然這勞動服務總公司的人,也不會好像開玩笑似的請大家手下留情了。
不過這人說的話倒也不讓人討厭,確實,既然都是工業局一個系統內的同事,有什么解決不了的事情一定要反應到上面去呢?
這個時代的工人消費者,還沒有那種“我是上帝”的意識,買賣雙方其實都容易滿足的很。
光學器件廠的工人在這怪模怪樣的餐車前轉了半天,有點猶豫的問道:“我說你們都有什么吃的啊?就這么一輛車一個后掛,能比人家食堂廚房做出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