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些從了軍的軍戶,早就脫離了土地耕作,再說當兵吃糧吃慣了,過的是刀頭上舔血的日子,哪有心思自己種地去啊!
所以,楊振想搞軍屯的說法一出口,連先遣營里的舊部老將張得貴都出來質疑他了。
“就是啊!楊兄弟!我老徐可從來沒有種過地!我手底下那些蒙古兵,就更別提了,什么是五谷雜糧,他們都分不清!讓他們放馬放羊沒問題,要是讓他們開荒種地——怕是夠嗆啊!”
徐昌永也站出來質疑和反對了。
不過對于這兩個人,楊振很清楚他們的為人,不管他們口頭上多么反對自己,只要最終自己堅持這么干,他們就一定會遵從。
所以,聽了這兩個人的話,他也沒有急于反駁,而是一個個地看過去,等著其他幾個人表態。
“搞軍屯也不是沒先例,也不是沒機會搞成!這幾年,錦州、寧遠、杏山、塔山,他們都在這么做!咱們在松山城外這么做,又有什么不可以?!真正可慮的,也不是各部將士們會不會!而是我們種了糧食以后,將來能不能收回來!”
祖克勇還是一如既往的高冷范兒,不過他說出來的話,卻與別人不一樣。
雖然話里也有質疑楊振搞軍屯的意思,但是聽起來完全是建設性的意見。
楊振之所以看重祖克勇,希望他留在先遣營里,除了他的作戰悍勇之外,也是看中了他的這一點——能夠提出建設性的意見。
祖克勇說完了話,一直沒有怎么出聲發言的呂品奇,突然附和著祖克勇的意見說道:“祖副將說的沒錯!錦州城外的軍屯民屯搞了多少年了,可是每到快要收獲的季節,韃子的兵馬就準來攻城略地!
“城里面費盡千辛萬苦,在城外開墾的農田,種下的糧食,到了收獲的季節,常常是十不存一,甚至是顆粒無收!要么是被韃子給刻意破壞了,要么就是被韃子的軍隊給搶先收割了!
“楊總兵!你來松山之前,松山城外的大批軍屯民屯,就是這么地慢慢給荒廢了的!如果楊總兵你想不出預防韃子侵襲的法子,我們還是不要再干這種勞民傷財、得不償失的事情了!”
“楊總兵!祖副將、呂參將他們說的沒錯!夏某也是這個意思!與其便宜了韃子,倒不如干脆不做,省下人力物力干點別的豈不更好!?”
夏成德聽見眾人都在質疑楊振的提法,膽氣立刻也壯了起來,接著呂品奇的話頭,再次表達起自己的意見來了:
“咱們出去辛辛苦苦開墾大片田地,種下大量的小麥高粱,到了十月收獲的時候,韃子來了,我們該怎么辦?!是眼睜睜地看著落入韃子之手,還是出城去與韃子野戰!?”
說到這里,夏成德看著楊振,鄭重其事地說道:“我知道楊總兵帶著先遣營,在野外擊敗過韃子,心氣正高!可是松山城內的軍隊,又有多少敢像楊總兵那樣,到時候會為了一口吃的,冒險出城,去與韃子拼個你死我活呢?!”
夏成德的這個話說完了以后,屋里面的其他將領都不再說話,眾人就等著楊振收回自己的想法。
楊振再一次環視了一圈,從每個人的臉上看過去,最后落在了夏成德的臉上,先是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直看得夏成德先行避開了目光,不再與楊振對視。
這時,楊振才收回目光,微微笑了笑,說道:“你們說的,都有一定的道理!會不會耕作的事情,就不要提它了!
“我相信松山民壯營的老人里,一定會有懂耕作的!就算沒有一個,等從登萊招到了人手,也一定會有懂的!”
說到這里,楊振停頓了片刻,一邊斟酌著話語,一邊慢慢地說道:“至于韃子前來襲擾甚至破壞的問題,我相信肯定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不過,我是這樣想的——
“第一點,我們決不開懇那么多土地,而且只在我們松山城的四面城墻之下開墾土地,所有開墾的土地,都要開在城頭大炮的射程之內!”
楊振這話說完,又去看夏成德的表情,卻看見夏成德仰著頭、瞇著眼,正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
楊振沖著夏成德微微點頭示意,然后收回了目光,接著對眾人說道:“這是第一,那么第二!——
“我們既然知道韃子一定會在收獲的季節前來襲擾,破壞,甚至搶收我們的糧食,那么我們何不早早設下陷阱,讓他們到時候自投羅網、有來無回呢?!
“對付滿清韃子,我們暫時不能與它正面力戰,那么便要對它設伏智取!既然知道他們一定會來,而且知道他們大概何時會來,那么咱們設伏智取,又有什么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