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岳城往北,是一片片連綿起伏的山嶺,除了那條明修的驛道之外,再沒有其他正經的道路可走。
但是往南看,卻是一片開闊的河谷平原,下了驛道,便是荒野,荒野上面有樹叢,有雜草,有水泡子,還有一條羊腸小道通往響水河畔。
這條羊腸小道,早在之前清晨各部往北門外集結的時候,張臣、胡大寶,還有李祿,帶著人馬剛剛走過,此時回程,自是輕車熟路。
眾人往南走了沒有多久,前方的隊伍停了下來,很快李祿就跑回來向楊振報告,說是之前挖掘壕溝的地方到了。
楊振傳令張臣、胡大寶他們繼續前行,往南門碼頭方向去,并讓他們把石橋子那邊的消息第一時間送回來。
與此同時,楊振也讓呂品奇率領所部選鋒,帶著繳獲的戰利品先回船隊停泊處,而他自己則帶著親隨人馬與李祿的擲彈兵隊留在了原地。
“大人啊!咱們壕溝都挖好了,直通韃子城墻根下!萬人敵也早埋在墻腳處了!接下來就等大人一聲令下,咱們就可以炸了狗韃子的城墻了!
“到時候,咱們先遣營的弟兄們一擁而上,熊岳城可就是咱們的了!大人為何要把其他人都遣走了呢?!一旦炸塌了城,咱們又人手不足,豈不是錯失了破城的良機?!”
楊振剛把留守此處壕溝的潘喜叫過來,潘喜就當面“質問”起楊振的意圖來了,楊振的做法有點讓他想不通。
“你小子懂個屁!大人的安排,豈是你能猜透的?!讓你小子干啥你去干就得了,問那么多做什么?!怎么這么不懂規矩?!”
楊振還沒開口,李祿先呵斥起潘喜來了。
其實李祿自己心里也有疑問,只是他不愿意說出來罷了,此時見潘喜這個新晉千總見了楊振開口就問,連忙出言呵斥他不懂規矩。
楊振看李祿出聲呵斥潘喜,不過李祿的臉上卻是一點怪罪的意思都沒有,當下知道他們心中皆有此疑問,于是笑笑說道:
“現在看來,咱們直接炸了城墻沖進去,并不會太難!城中鑲白旗韃子的駐防牛錄人馬不會太多,方才一戰,又已折損過半,咱們也有機會直接拿下熊岳小城!
“不過呢,暫時留著它,也有留著它的好處!等它把許官堡的天助兵二韃子,引到了我們的第二個伏擊圈,熊岳一帶可就是我們說了算了!
“到了那時候,熊岳小城,內無強兵,外無援軍,它就成了孤城一座!對我們來說,也就是一道盤中餐而已,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什么時候吃,就什么時候吃!豈不是好?!”
說到這里,楊振看了看跟在身邊的李祿、潘喜、麻克清等人,鄭重其事地說道:“咱們此行,深入敵后,重在殺其丁口,亂其后方,而不在破其城池,奪其土地!
“等到將來,咱們殺光了東虜及其狗腿子的有生力量,東虜韃子盤踞的城池,總有一天會回到咱們的手中!”
已經在西城墻下的壕溝里挖溝兼蹲守超過三個時辰的潘喜,灰頭土臉,滿身泥污,此時聽了楊振的話,猶自似懂非懂,接著問道:
“那么——大人!咱們到底還炸不炸這段城墻了?!”
“——炸啊!當然要炸!只不過——不是現在,至于什么時候炸,咱們得等南門的消息!”
楊振見潘喜并非那種一點就透的人,也就不再多說下去了。
他倒是很想將自己手下的這些小軍官們,全都培養成能夠獨當一面的大將之才,但是現在看來,要想做到這一點,并不是那么容易。
首先自己懂得就不多,眼下只是仗著一點洞察歷史走勢的眼界和優勢,才能夠針對各種復雜的情況做出正確的判斷和處置。
然而生于這個時代、長于這個時代的人們,卻很難擁有這種遠遠超越了他們所處時代的眼界和見識。
這就讓真正意義上的心有靈犀式的溝通,成為了一種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了。
且說潘喜聽了楊振的話,有點一根筋的他,猶自不肯罷休,喃喃自語似地問道:“得等南門的消息?!咱們等南門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