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問起眼前這么一大一小兩姐妹與仇震泰的關系,那個高個女子聞言只是低頭,眨了眨眼,默然不語,片刻以后,一雙眼睛長長的眼睫毛上,隱隱然沾染了細微的淚珠。
然而,那個小女孩卻是茫然無所覺,很快就亮聲答道:“你為什么提我爹爹的名字?我爹爹名諱就是仇震泰,我叫仇碧潼,我姐姐叫仇碧涵!我還有兩個哥哥,大哥叫——”
“潼潼你快住嘴!別說了!”
那個叫潼潼的小姑娘,小嘴很歡快,很利索,不僅在轉眼之間就說清楚了自己與仇震泰的關系,而且還說了自己的名字,以及自家姐姐的名字,若不是仇家大小姐叫住了她,恐怕她能把仇家一家人的名字都說給楊振聽。
楊振見仇家大小姐佯怒著,捂住了妹妹的嘴,登時哈哈大笑起來,方才尷尬陰郁的氣氛瞬間被化解開來。
未料想,楊振的笑聲迅速引來注意,很快就有聲音在門外傳來:“大人!您醒了!要不要卑職進來,伺候您洗漱一下,披掛衣甲?!”
與仇碧涵的見面和對話,以及與那個充滿童真童趣的小姑娘的碰面,讓楊振的心里一下充滿了陽光,充滿了溫暖的力量。
戰場殺戮,快意恩仇,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英雄本色,可是所有這一切為的又是什么呢?
為的不就是有一天能夠保護這樣的水一般的華夏女子,讓他們過上安穩體面的生活嗎?
麻克清的到來,打斷了屋里正在進行的對話。
那個叫做仇碧涵的仇家大小姐,拉著她小妹妹的手,沖著楊振略微點頭致意,然后匆匆轉身離去,留下了楊振在后面,盯著那個婀娜多姿的背影一直看,直到看不見,一時悵然,若有所失。
初夏的清晨,天亮得也早,寅時五刻,即五更三點,太陽雖然沒有出來,但是天光已經大亮了。
楊振洗漱披掛完畢,當即傳令張臣、張國淦、鄧恩三人召集人馬,自備早飯,做好隨時出發的準備。
一行人剛剛收拾好,就聽見仇家大院的大門外一陣雜噪雜之聲傳進院來。
楊振領著人剛到前院,就看見仇震海臉色倉皇、滿頭大汗地快步進了大門。
“大人!不好了!咱們恐怕立刻就得撤離田莊臺!卑職麾下水手營千總劉國臣消失不見了!”
仇震海一見楊振等人已經收拾好了,整裝待發,立刻喘了口氣,對楊振說了這樣一番話。
楊振還沒有來得及弄明白情況,仇震海就又召喚了部下,趕去后院催促他的親眷家人,幫著搬運行李。
楊振連忙叫住他問道:“那個劉國臣是什么人物,卻是何時消失不見的?!如果他要出賣我們,他又有可能去往哪里?!距離我們最近的韃子,又是哪一處?!”
劉國臣長什么樣子,楊振沒什么太深的印象,但是自從昨夜到達田莊臺,他的心里一直不踏實,憂慮擔心的正是這樣的事情。
此時他急切地問了一連串問題,就見仇震海也是滿臉焦急之色,氣喘吁吁地說道:“那個劉國臣,是卑職的妹夫,卑職也一直信任于他,派他駐守鐵錨灣的水手營子!
“昨天夜里,卑職帶人前往,吩咐搜羅船只,弟兄們行動起來以后,卑職召集了幾位守備千總,說明了情況!當時,大家皆是贊同,沒有異議!
“沒料想,丑時五刻,其他各路弟兄全部連船起行,按照約定,陸續離開鐵錨灣,唯獨劉國臣過了時辰仍未露面!”
說到這里,仇震海的臉上很少見地露出一臉慌張焦慮,看著楊振繼續說道:“卑職派了人手前去催促,卻發現劉國臣已經消失不見!問其營下水手,卻說夜里丑時剛過就已離開!眼下鐵錨灣一帶,遍尋不到!”
仇震海急急地說完了這些話,接著又說道:“如果劉國臣背叛了卑職,前去向滿韃子通風報信賣主求榮的話,那么過河往東,就是去牛莊,若不過河,徑直往北,那就只能是去興隆臺了!
“田莊臺以下大小船只,眼下全在卑職掌握之中,且未見劉國臣從鐵錨灣河口奪船出去,所以卑職斷定,這個王八蛋定是去了興隆臺!
“興隆臺那里,恰有滿韃子正白旗新設的一個牛錄披甲人駐屯!——大人!我們不能耽擱了!必須馬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