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問他寧遠情形,金士俊滿臉憂慮地說道:“卑職將都督的話,原原本本地轉告給了卑職的父親,卑職父親甚是警惕,隨即召集城中守軍諸將議事,意在整軍備戰。然而——”
說到這里,金士俊先是嘆了口氣,爾后又說道:“然而,寧遠諸將皆以為,去年冬天滿韃子大軍入寇關里屢經大戰,今春又再次進犯遼西,并受挫于松山城下,四月方退,而今不過半年而已,必不會輕易再來侵襲。
“而且——,而且諸將皆以為,就算是今年冬天滿韃子再來進犯遼西,也決不至于放著松山城不打,放著錦州城不打,而一路孤軍深入,直奔寧遠。
“若如此,錦州、松山、杏山、塔山、連山,累計數萬兵馬,也絕不會坐視滿韃子一路深入而不理。”
金士俊說完這些話,抬頭看了看沉吟不語的楊振,緊接著又說道:“卑職父親亮出了總兵旗牌,號令分派各部整軍備戰,諸將皆當面應了。但是據卑職的觀察,寧遠諸將不過是口頭上應付而已,私底下依然不以為意,依然我行我素。”
對于之前松山各路將領在總兵府里軍議的結論,金士俊的內心是認同的,同時又因為滿韃子直攻寧遠,一旦成真,畢竟與他的父親直接有關,所以此時談起這個事情,更是憂心忡忡,最后又補充說道:
“卑職觀察,寧遠諸將把防御關寧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松錦前方,我父在寧遠孤掌難鳴,以當前寧遠之軍心士氣,一旦滿韃子真的繞開松錦諸城而不打,直奔寧遠,恐怕要出大事,都督應早做預備。”
楊振聽了金士俊的話,一邊點頭認可,一邊安慰他說,寧遠城城池高大,又有重炮,先前奴酋奴兒哈赤、黃臺吉親自率領大軍去攻都打不下來,這一次滿韃子重在圍點打援,寧遠只要憑城固守,問題也不大。
金士俊聽了楊振的話,滿臉憂思地走了。
結果金士俊離開不久,張臣就領著他麾下千總李守忠,急匆匆地趕到了總兵府。
“都督,滿韃子真的來了!先頭隊伍已過大凌河,正往咱們這里快速趕來!”
張臣到了總兵府,直奔楊振日常處理公事的總兵府二堂公事房,一見到楊振,就對楊振這么說道:
“這一支滿韃子的先頭隊伍,正是滿韃子所謂十王爺多鐸的鑲白旗兵馬,李守忠他們撤回來的時候,過河的滿韃鑲白旗騎兵已經多達數千,而其后方大隊人馬仍在源源不斷趕來,一眼望不到頭。按照目前這個情形來看,此次滿韃子出動之兵力,至少當有兩三萬之眾了!”
張臣向楊振匯報情況的同時,瘦猴子一樣的巡哨千總李守忠就站他的身后一邊,看著楊振不住地用力點頭,滿臉的油汗污漬也遮擋不住他神色中展露無遺的慌張。
楊振的內心深處同樣避免不了有一些慌張。
以前與滿韃子交戰了多次,但是每一次都是敵明我暗,由楊振自己完全能掌握主動。
從來沒有一次,是今時今日這樣的情況,即我在明處,敵在暗處,主動權掌握在敵人手上。
如果滿韃子的兩三萬大軍,今次全部投入到對松山城的圍攻或者圍困之中,那么這將是楊振第一次面對面地直接硬鋼滿韃子大軍,他的心里又豈會沒有一絲慌張?
只是作為一軍主帥的他,在部下面前只能強自鎮定,表現出一個風輕云淡成竹在胸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