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是說,寧遠急令都督率軍救援——”
“不是這個,是前一句!你是說有人報信金國鳳戰死了?!”
對于方一藻叫他帶兵救援寧遠城,他并不關心,有了東官溝和臥牛溝伏擊戰的勝利,滿韃子發起的寧遠之圍,即將不解而解。
現在他最關心的乃是,金國鳳的生死,所以他看見俞海潮點頭,隨即又向他追問道:“這個事情,確定了嗎?”
俞海潮見楊振真正關心的是這個事情,當即再次點頭答道:“這是覺華島水師轉遞的寧遠塘報,據說寧遠城向山海關,向京師遞送的塘報,也是這個說法。所以,這個事情,當是千真萬確了!”
“可知他為何非要出城,又是死于何人之手?”
“這個,卑職不甚清楚,只是聽說,昨日午后滿韃子即開始兵圍寧遠,挑釁邀戰,作勢攻城,城上槍炮齊發。后來滿韃子一路人馬撤圍北去,剩余人馬退至寧遠城外北山崗安營扎寨。金總兵為了激勵城中士氣,又以為有機可乘,遂領兵出戰。結果——”
俞海潮說到這里,見楊振眉頭緊皺,臉色陰沉,整個人的情緒由剛剛見他的驚喜,瞬時轉為低落,于是立刻接著說道:
“覺華島轉遞的寧遠塘報,本來要走海路,送去松山城,但在連山外海剛好遇上了我們的船隊。目前那個塘報就在覺華島水師袁副將的手上,一會兒上了船,都督一看便知。
“另外,據說——,據說,金總兵的一個兒子,金士俊金守備的弟弟,也在寧遠城外北山崗一同戰死了。同死的,還有金總兵父子麾下一百多親兵家丁。”
俞海潮說完了這番話,就看見楊振雙手捂住了臉,使勁揉搓著,固執地但卻徒勞無功地掩飾著自己淚目難過的樣子,當下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這個時候的楊振,已經想明白大體上是怎么回事了,這讓他一方面感到痛心不已,另一方面又難免生出許多自責。
滿韃子只是圍了寧遠城才兩天,金國鳳就忍不住出城接戰,而且還是在楊振多管齊下叫人傳話,叫他不要輕易出戰的情況下,重蹈了歷史覆轍,其實追根溯源,其直接原因,卻恰恰是楊振自己發起的臥牛溝伏擊戰。
楊振叫張臣率隊伏擊了石廷柱,將他捆在臥牛溝里,石廷柱不得已派人向多鐸求援,于是多鐸便率軍離開了寧遠城下。
緊接著,金國鳳認為城外的滿韃子一下子走了幾千,只剩下五六千人,只要自己激發出寧遠城一萬多守軍的勇氣,就能夠將城外的滿韃子擊敗,取得一次大捷。
于是,他就又走上了與原本歷史上相同的那一條路,以為自己敢率百十人出戰,就能激發城中遼東軍的血氣之勇。
然而金國鳳哪里知道,寧遠城中的守軍雖多,卻與他的立場完全不同,怎么可能從他的身上受到一絲一毫的激勵呢?
楊振千方百計地想要避免金國鳳之死的發生,可是到最后卻發現,這件事情正是由他自己所采取的行為引發的連鎖反應。
一想到這一點,一想到歷史上發生的悲劇最終仍舊不免于發生,他就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對命運的一種深深的無力。
好在楊振入主松山的時候執意留下了金士俊,否則的話,這次一同死難的,恐怕就是他們父子三人了。
良久之后,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的楊振,揉了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來,平復了一下情緒,然后對俞海潮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