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來,他一直都在想,到底是哪里不對勁,哪里與過去有所不同,結果,還真叫他想到了一些東西。
他很清楚,他手下的那些巴牙喇并沒有變,依然悍不畏死,葉克書指揮的阿禮哈超哈也沒太大變化,跟過去一樣勇往直前。
他細細想來,最后發現,唯一變化的,卻是這股明軍,而且變化最大的,乃是他們投擲出來的火器。
那些投擲出來的大小火器威力驚人,打退了他們的一次又一次進攻,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傷亡。
也是直到那些火器耗盡,他們才最終沖上北山崗,才把那股困獸猶斗的明軍給干掉。
后來,他從那些逃回寧遠城下的鑲白旗人馬嘴里得知,在東官溝伏擊豫王爺的明軍,使用了類似的火器,而且數量更多。
從那時開始,他就暗暗地告誡自己,今后遇上了使用這種火器的明軍隊伍,一定要小心謹慎。
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么快,他就遇上了這支明軍隊伍。
這支擁有強大火器力量的明軍隊伍,就在眼前的松山城里。
鰲拜遠望著暮靄里燈火漸亮的松山城頭,右手輕輕摸著吊在脖子上的左小臂,一想到那塊從左小臂上取出來的黑黢黢的帶血的碎鐵片,他臉上的橫肉就止不住地抽搐。
——在東官溝擊敗了豫王爺率領的兩千多鑲白旗巴牙喇和阿禮哈超哈,并生俘了豫王爺的這支明軍隊伍,會是一只什么樣的人馬呢?他們是會像金國鳳所部那樣頑強呢,還是會比金國鳳所部更加頑強?
得知豫王爺多鐸兵敗被俘,而且就在眼前這個松山城里,鰲拜立刻就認識到,一場類似三日前寧遠城外北山崗那樣的硬仗,已經不可避免了。
然而令他心生憂慮的是,眼前這個松山城可比寧遠城外的北山崗難打多了,城高壕深工事堅固且不說,最起碼這個城里的明軍人數,可比最后被包圍在寧遠城外北山崗的金國鳳所部多太多了。
可是不打能行嗎?
鰲拜的直覺告訴他,不打是不可能的了。
在眼前這種特殊情況之下,自己們哪怕是采取圍點打援的方略,對松山城圍而不攻,恐怕都是一種罪過了。
到時候,黃臺吉或許有可能體諒他們、原諒他們,可是睿親王多爾袞、武英郡王阿濟格會體諒他們、原諒他們嗎?
天色終于黑了下來,大營中火把相繼點亮,豪格的暴脾氣發作了一番之后,整個人終于安靜了下來。
他這個人脾氣暴躁,行事魯莽,但卻并非完全沒有頭腦,否則的話,黃臺吉又豈能讓他率領鑲黃旗萬余人馬與多鐸一起出征?
馬光遠跪在地上向他報告的情況,固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固然讓他暴跳如雷,但是一番發作之后,他卻不得不接受眼前這個難堪的現實。
當天晚上,滿韃子和碩肅親王豪格,帶著鑲黃旗上下一桿高官顯貴,在松山城外的鑲黃旗大營里面,召見了被楊振放出城去的鑲白旗漢軍甲喇額真佟國蔭。
這一下子,他們從佟國蔭的嘴里,不僅得知到了豫王爺多鐸的下落,而且也得知了圖爾格、伊爾登以及石廷柱父子等人的下落,同時也大體上了解了臥牛溝伏擊戰、東官溝伏擊戰的基本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