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在張若麟的面前,倒也并不遮遮掩掩,而是十分坦誠。
事實上,他所說的每一樁,都是實實在在的問題,這些問題不解決,上上下下之間的各種相互制約造成的內耗就太嚴重了。
在國泰民安的時候,文武之間上下左右的制約制衡,當然是十分必要的,可是到了戰爭年代,再這么制約制衡下去,什么事情也不用干了。
楊振說完了這些話,便去看張若麟,他見張若麟若有所思地不住點頭,看起來對他的話十分認可,方才又接著說道:
“最緊要的是,遼南軍情轉手寧遠之后,或者轉手登萊之后,就算送達了京師,還要經過通政司,經過司禮監,甚至是圣上之手,再轉發到陳本兵、張大人的手中,爾后由兵部諸公商討對策,最后再呈送入宮請旨。大人你想,經過了這么幾個來回下來,等到朝廷有了旨意,遼南形勢恐怕早已經事過境遷了啊!”
說到這里,楊振見張若麟勒馬止步,面色凝重,于是又加了一把勁兒:“當年東江,何以敗亡?張大人身為職方郎中,乃是圣上與陳本兵身邊倚重的智囊,豈能不知?既知,又豈能不知會圣上?”
“這個,先前本官對此,倒是不覺得什么,但是經漢卿你這么一說,方才曉得此事竟然緊要至此。遼南收復之后,東虜必不會坐視不理,從此關寧松錦或可稍稍輕松,而金復旅順,則頓成東虜腹心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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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若麟喜好談論軍事,雖然多是紙上談兵,可是也并非完完全全的草包,至少在兵法謀略上面,還有一定的理論造詣,要不然的話,怎么可能成為陳新甲背后的謀主,怎么可能忽悠得了多疑的崇禎皇帝呢。
當下,張若麟聽了楊振的話,先是點著頭承認楊振在遼南的形勢并不樂觀,很可能會取代遼西松錦關寧防線,成為東虜接下來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標,爾后又接著說道:
“即使你不說此事,本官也正要提醒你好生警惕防范。而你方才所說,也確有道理,今后遼南之地,軍情警訊必不會少,若是這么來來回回,恐怕的確是要耗費不少寶貴的時間啊!只是,若依你之見,該當如何是好?”
張若麟雖然已經認識到楊振說的有道理,可是一時間他也想不出好的解決辦法。
對他來說,邊鎮領軍之將,歸屬地方督撫節制,這是大明朝的慣例,歷來就是如此,除此之外,還能怎樣呢?
“張大人,若是以我之見,莫若以遼海遼南等地以及前東江舊地直屬圣上,也就是由兵部直管,遼南若有警訊,可直報京師,直呈兵部,如此以來,圣上旨意朝發夕至,兵部號令如臂使指,豈不更好?!”
“直屬圣上?如今天下事不正是由圣上統攝著么?遼南由兵部直管?現在天下兵馬,各邊鎮邊軍,不早就皆是由兵部管著么?”
張若麟聽了楊振所說的話,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只勒馬駐足,轉身看著幾乎與他策馬并行的楊振,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笑容反問著。
楊振見他如此,卻也不多解釋,而是跟著呵呵一笑,隨即反問張若麟道:“是么?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叫楊閣部親赴荊襄督戰剿賊?”
楊振所說的楊閣部,指的正是上一任的兵部尚書楊嗣昌。
如果朝廷兵部能夠如臂使指一樣指揮得動天下兵馬,那也就不需要楊嗣昌親自跑到湖廣,跑到襄陽,去坐鎮督戰去了。
別人或許不清楚這其中的緣由,但是身為兵部職方郎中的張若麟又豈會不知?
方才他已經盡知楊振的意思,之所以那么說,不過是不愿意完全徹底扯下朝廷和兵部對天下各鎮兵馬甚至對那些手握兵馬的地方督撫無能為力的遮羞布罷了。
卻說楊振說完了這話,眼見承天門已經在望,當即一夾馬腹,噠噠上前,很快跟上了禮部在前引導的官員儀仗隊伍。
而此時的承天門外,已經云集了許多身著吉服的朝廷官員。
還有大批紅衣紅袍的錦衣衛大漢將軍們,手持各式各樣的旗牌儀仗,氣象森嚴地林立在承天門上下以及承天門前的道路兩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