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宣府城北上,到張家口堡南門承恩門外,并不是很遠,不過七八十里地而已。
而且,兩地之間又有一條維持得還算完備的驛道相連通,雖多山道,但是并不難行。
楊振一行,更是人人皆有戰馬,隨行的幾十輛馬車,也大都是空車,全隊人馬算得上是輕車簡從,輕裝上陣了。
他們下午將近申時的時候從宣府城出發北上,到了日落西山,天將黑透的時候,終于抵達了張家口堡城南門外一個名叫三里店的地方。
三里店,是驛道旁邊山坳里有一個廢棄的屯子,只剩一片斷壁殘垣,早已杳無人煙。
只有驛道旁的一塊殘缺不全的石碑上,刻著三里店的字樣。
楊振率部到了這里,一邊讓張臣帶著繳立柱前去聯絡堡城承恩門上的楊捷所部,一邊下令所有人下馬到屯子里休整待命。
并且叫祖克勇他們安排人大大方方地在屯子里生火取暖,肆無忌憚地埋鍋做飯,給所有人提供熱食。
接下來的這個夜晚,他們要奮戰一宿,到了天亮以后,又要馬上撤離,所以吃不飽肯定不行,沒有熱食也不行。
到了當晚戌時前后,繳立柱策馬趕回,報說張臣領著楊捷,隨后趕來相見。
果然,沒過多久,從張家口堡城南門出來一支人馬,打著火把,快速接近。
楊振策馬去迎,正是張臣領著一隊人馬來了。
楊捷本人雖然過繼給了叔父楊國柱,但他與楊振畢竟是一母同胞親兄弟,兩個人當然不會陌生。
然而如今的楊振,卻不是過去的那個楊振了,現在這個楊振卻沒有見過楊捷的面兒。
但是這一點并不妨礙他從張臣帶來的人群里,一眼認出楊捷來。
因為還在來時的路上,他就拐彎抹角地從繳立柱的嘴里,打聽過現在的楊捷該是什么模樣。
雖然他是開著玩笑問的,但是從繳立柱的嘴里,他還是掌握了不少有用的情況。
對于這個弟弟的存在,現在的楊振心態委實有點復雜,有時候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到底是一種什么心情。
但是他也清楚,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在亂世里能有個親弟弟幫襯,終究算是一件好事。
與楊振的猶豫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弟弟楊捷隔著十幾步的距離,看見了楊振,立刻翻身下馬,將韁繩扔給隨從,滿臉歡喜地跑了過來。
楊振見狀,也笑著翻身下馬,迎了上去。
楊捷比楊振小八歲,此時才過二十二,身材高瘦,略顯文弱,長著一張眉清目秀的娃娃臉,望之不像武將,倒像是小秀才從軍。
而這一點,也正是他被張家口堡里的那些奸商老油條們稱呼為娃娃參將的原因。
好在楊捷出來獨當一面的時候,楊國柱給他安排了一些老部下幫襯,同時他又有鎮朔將軍宣鎮總兵楊國柱嗣子的身份,所以來了張家口半年,倒也沒出什么大的亂子。
當下,兄弟見面,彼此擁抱見禮,各自的隨從,也是歡歡喜喜。
楊捷先是恭賀兄長受封為金海伯征東將軍左都督,然后便滿臉興奮迫不及待地問道:“兄長何時入城,咱們何時動手?”
面對楊捷的詢問,楊振沒有直面回答他,而是先問他:“你先說說你都做了哪些準備?”
“兄長叫大貴轉告我的,我全都照做了。宵禁安排了,出口也安排了。山右商會八大家的宅院,貨倉,駝號,鋪面,我都分別叫標記好了。同時也安排了人手帶路。兄長的隊伍入了城,只管跟著向導就好。”
楊捷聽見兄長的問話,立刻就知道兄長的意思,當下先說了自己的安排,隨后又接著補充道:
“另外,大貴、柱子他們,在城里也有一幫弟兄,他們早踩好了盤子,摸好了門子,耽誤不了事。而且八大家里有幾家,已經自己備好了車馬,包括范家。事畢之后,兄長可以直接帶領車馬出東門奔邊外!”
楊捷看起來十分年輕,面貌的確像個娃娃。
可是他一張口說話,說起自己的布置,卻儼然頭頭是道,一下子讓楊振對他有點刮目相看了。
年輕不要緊,哪怕身為武將卻武藝一般,也不要緊,只要有頭腦,做事條理清晰,就是一個好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