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李圣求顯然早就窺破了李倧的心思,所以對領議政洪瑞鳳毫無懼怕之意,此時他看見洪瑞鳳有點氣急敗壞地想讓自己閉嘴,隨即呵呵一笑,接著說道:
“呵呵,領相大人所擔心的,恐怕不是江華島上的宮室府庫珍藏,而是領相大人自己的兒子江華留守洪命一吧。”
說完這個話,左相李圣求突然對著李倧一叩首,隨即大聲說道:“大王,江華島重地一朝失陷,江都宮室府庫珍藏落入楊振之手,洪命一身為江華留守,難辭其咎,而洪領相乃洪命一之父,也應當一并問罪,豈能再問對策于他?!”
說到這里,這個左相李圣求又一指跪在遠處的沈器遠,大聲說道:“還有京畿道總戎使沈器遠,其弟乃是江華留守府副使沈器成,江華留守府淪陷,其弟也難辭其咎,沈器遠豈能再任總戎使,豈能叫他再參與軍機要務?!”
這個左相李圣求一口氣竟然指斥兩個重臣,而且一開口就要追究他們的責任,幾乎是要將他們攆出朝堂。
如果他一個個來,那興許還有點可能,但他同時要求處罰領相洪瑞鳳和京畿道總戎使兼南漢山城防御使沈器遠,那就有點不自量力了。
洪瑞鳳能坐上現在這個位置,其實等閑之輩?
而沈器遠能坐上京畿道總戎使兼南漢山城防御使的位置,就更不是等閑之輩了。
如果沒有國王李倧的信任,他們是坐不到眼下的位置上的。
也因此,李圣求說完這些話,殿中一片鴉雀無聲,似乎所有人都等著李倧出來說一句話。
此時的李倧拉著臉,神色沉郁,思慮了半晌,見終究無人再說話,于是目視著在他座榻附近跪坐著閉目不語的一個老臣,說道:
“金公,你看此事,該當如何處置為好?”
這個被稱李倧尊稱為金公的老頭子,正是丙子胡亂之前長期擔任領議政的老臣金鎏。
金鎏同樣七旬左右,雖然須發花白,但是氣色尚佳,聞言突然睜開了耷拉著的眼皮,沖李倧一拱手,中氣十足地說道:
“大王,此時乃非常之時,追責問罪的事情該當以后再說。再說洪領相是洪領相,洪命一是洪命一,從來只有子代父過,未聞有父代子過的。
“沈總戎也是如此,此時乃是國家用人之際,豈能因為其弟有過錯,而懲治其兄長,若如此,天下尚有何人可用?!”
金鎏自己的兒子,就是因為在丙子胡亂期間奉命出任江華留守,結果玩忽職守沒能保住江華島,致使大批后宮嬪妃和大臣女眷被擄,丙子胡亂以后其子被處死。
而金鎏本人也因此丟官罷職,丟掉了領議政的位置。
雖然此后李倧依然尊重他,什么事都詢問他的意見,但因為他兒子的事情,到現在他也沒能真正起復。
所以此時聽了李圣求的問罪之言,他本能地就很反感,又聽李倧問他的意見,當即就把心中所思說了出來。
摻雜著真情實感的話語,自然底氣十足理直氣壯而且直入人心。
李倧聽了,忽然想起眼前這個前領相金鎏下臺的原因,不由得嘆口氣,說道:“金公所言,才是老成持重老成謀國之語啊!此乃危急之秋,用人之際,豈能動輒罷免國家重臣?寡人甚盼諸卿能和衷共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