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回手,骨骼發出細微的響動:“嗯,你睡著了。”
他抓住我的手腕隨意擺弄兩下,什么也沒說。
一頓飯吃完,看時間我該回賓館收拾行李,去趕下午的高鐵。
在分開前,裴雁來讓我在原地不要動。我以為他要去廁所,就在商場門口的矮人雕塑頭上坐著。
這個時間,商場客流量不大不小,過客行色匆匆,沒人在意我。我把臉埋進手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裴雁來洗發水的味道還殘留在我手上,我曾在裴雁來枕過的那件羽絨服上聞過。
“直達天堂”他常用,前調偏甜,后調是持重的性感,但洗發水卻意外清爽,我細細聞嗅,像是海鹽薄荷。吸兩口就差不多了。我心虛地搓了搓臉,企圖掩飾剛剛的變態行徑。
領口突然勒住喉結,我呼吸一滯,發現衛衣帽子里砸進什么重物。
我忙把手拿開,第一眼看到的是看著手機的裴雁來,然后才從帽子里摸出一把折疊小傘,和一杯大杯百香果雙響炮。
“走了。”他說。
五月的首都掛著大太陽,二十多度的天氣里喝著冷飲,我是城市里最開心的人。
傍晚五點多,我從返程的高鐵下車。兩位學姐的家長都在出站口接,我一個十七八的異性格格不入。
沒客套兩句,我推著行李箱要走,一位學姐的媽媽卻熱心攔住我。
“哎,這位同學,你住哪兒啊?我開車來的,順路的話送送你吧。”
我不擅處理無由的善意,略覺尷尬地婉拒:“謝謝,不用了。”
她面帶猶疑:“但外面突然下雨了,你帶沒帶傘啊?不然我送你到一公里外的打車口也行,這個天淋著可容易生病了。”
我一愣:“……下雨了?”
另一位學姐的父親似乎對我有些敵意,怕我勾引他姑娘似的,但這時也接話:“是啊,昨天還預報晴天,今天一早又說要下大雨,一點多就下起來了。”
我用力抓著包,指尖都發白,想笑,但因為不熟練只能僵硬地勾起嘴角。
“不用了阿姨。”我像是這時候才被那杯百香果雙響炮齁到嗓子,聲帶發緊:“我,我帶傘了。”
我拆開那把沒拆標簽的折疊傘,一公里的路,硬是讓我走了半個多小時。
裴雁來的“過兩天回家”還真是個正經的模糊約數。
我以為他五一三天假期后就能重返校園,卻沒想到開學那天我旁邊的位子還是空的。
三天后的英語課被安排在下午第一節。我英語不算差,老師一般不怎么會注意到我。這節課剛開始,老師關了燈,拉了窗簾,在多媒體上放了一段和空難有關的紀錄片。
講臺上她在說,“用心看,等會抓同學回答問題,答不出來丟臉。”
不遠處誰在接話,抑揚頓挫的,“知道啦。”
然后是一陣低低的笑聲,像被風吹動的稻田。
我窩在最后一排昏昏欲睡。因為覺得悶,于是半趴在桌子上,撩起了一角窗簾向外看。
清甜的空氣從那條縫隙里躥進來,讓人精神一振。
窗外是后山,教室在五樓,從我的角度看出去,能看到在樹林里飛著的兩只喜鵲。尾巴長長的,身上是漂亮的藍色,隱約能聽見唧唧唧的叫聲,很討人喜歡。
我用書固定了一下窗簾,隨手撕下一張練英文字體的作業紙,在上面幾筆畫出大體輪廓。
小時候托管的阿姨會畫畫,閑下來會教我們點皮毛,所以我兒童畫畫得還不錯,這些小動物也能形似。
畫了一半,我覺得不滿意,隨手把紙團揉起扔在邊上,撕下一張重新構思落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