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響起陣陣呼嘯,我突然忘記要說些什么。
抬起頭看,是首航學生組織的無人機表演,陣仗很大,城市中心的人大概都能觀賞到,用以迎接新的一年。
花式繁復,色彩絢麗,陣型整齊,就是太亮了,甚至有些重影。
我目不轉睛地看,一時忘記眨眼。肌肉不受控制,我向后揚手想拍裴雁來的肩膀,卻錯摸成一截脖子。
他喉結一滾,蹭過我發麻的指尖。我躲避不及,下一秒,指節就被人握住。力道之重,說馬上就要將我指骨捏碎我也是信的。
“林小山。”他叫我,字字陰沉。
催命來了。
我心里惶恐,可我眼下醉得厲害,想喊疼,想痛罵,瞪著眼睛回頭看他,嘴里卻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對他說:“很亮……我要去抱。”
唇邊滴落什么液體,我伸出舌頭一舔,咸的,是左眼滾下的淚。
怪光太亮,怪酒太烈,怪風太吵,怪這末日荒誕離奇。
裴雁來就在我面前,咫尺的距離。
說真的,我想吻他。
哪怕明天就變成灰燼。
萬貿城的大屏上滾動跨年倒計時。
我跟著數到七,然后向愛倒去。天堂地獄。
第27章留疤影響求偶(上)
復工是一月三號。地鐵車廂人滿為患,抓著吊桿單手發郵件,附件要用日期命名,這時候我才切實意識到常用的四位數又加了一,是新的一年了。
到辦公室,謝弈精神有點萎靡,原本在打哈欠,但一抬頭看見我,愣住幾秒。
“你感冒了?”他問。
我脫下外套,口罩遮了半張臉。我按了按鼻翼兩側,沒摘:“……有點。”
謝弈拉開抽屜,扁平的四方體被雜物塞得滿滿當當,滾輪不堪重負發出難聽的聲響,“我這有藥,你要不要?”
我搖頭:“吃過了。謝謝。”
“跟我客氣什么。”謝弈切我一聲:“口罩摘了吧,暖氣開到27度,你捂著不熱啊?我不怕你傳染。”
絮絮叨叨的,是好意。
我動作一頓,卻岔開話題:“你的燭光晚餐怎么樣?”
提到這個,他臉色登時一黑:“別提了。還燭光呢,差點沒燒成鬼火。”
謝弈和他老婆結婚至今差不多四年。女方是小有名氣的心理咨詢師,溫柔和善,事業有成,兩人感情一直不錯。但最近幾個月夫妻兩人小吵不斷,謝弈連日掛相,常常一副萎靡倦燥模樣,連我都對此有所耳聞。
矛盾集中在國內家庭避不開的問題上——孩子,或者說生育。
考慮夫妻雙方工作都非常繁忙,女方不欲在不能給子女足夠愛和家庭教育的狀態下孕育后代,謝弈早些年也是這么想的,現在心態卻變了。
“你評評理。”謝弈罵了一聲:“先不說我倆父母這邊都催得緊,我跟你嫂子過完年也是三十三四的人了。嚴格來說已經人到中年,我現在特想要個孩子我又有錯嗎?她該委屈,我就不該委屈了?”
家務事,我本來不方便發表意見。但沉默了一會兒,我還是開口:“懷胎十月要付出的代價很大。你得體諒。”
謝弈:“嘿。你小子哪邊兒的?”
“哪邊都不是。”我想到我媽,又想到我自己,所以告訴他:“愛和陪伴很重要,嫂子學心理的,原生家庭的影響她應該更清楚。”
“……”謝弈無語:“算了,我跟你一個單身狗說這個干嘛。等到我這個年齡,結了婚,上有老下缺小,你自會明白了。”
“……”
話不投機,我干脆閉嘴。
氣氛有些尷尬。
“對了。”謝弈話鋒一轉,把話題岔開,笑得意味深長,“跨年那晚吵完架,我不想早回家,就在萬貿底下抽了幾根煙。你猜我看見什么了?”
聽到“萬貿”,我喉嚨一緊,神經過敏般的往上拉了拉口罩:“……什么。”
他勾手,等我拿著訂書機靠近,才古里古怪開口。
“我看到人親嘴兒,倆男的。”他賤兮兮笑:“場面很他媽激烈。”
“啪”一聲響,手里的訂書機被我猛地按下去。
低頭,才發現釘子卡在了材料邊角的字上。
作廢了,要重打。
我這么想著,暖氣都烘不暖手指,關節僵得很難再動作。
又拉了拉口罩,我干咳兩聲:“哦。”
謝弈挑眉:“不覺得刺激嗎?”
我心慌了一秒,又很快靜下來,面無表情地反問:“很刺激嗎?”
謝弈嘖嘖道:“還真是三年一個代溝。男同激吻在你們九零后眼里已經是小場面了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