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受重創之余,我回憶起那次展會。
主辦方是某早已作古的知名教育家慈善基金協會,展品種類多樣,除了展出許多知名大師的藝術品,也有不少新人的作品能夠入選,自此嶄露頭角。
印象里有一個環節比較特別。社會各界業余愛好者自愿將手工制品——無論美丑,工藝還是日用——無償投入展廳內設的小型市場,供游客購入。所獲價款全部用于西部建設,走賬公開透明,一種形式的小額慈善活動。
學姐三兩句解釋清楚,又把希冀的目光朝我投來。
我舌尖發麻,邊小口倒吸氣邊擺手:“我沒什么藝術細胞,還是不摻合了。”
“別妄自菲薄呀。”學姐笑瞇瞇道:“你當年做的那個小玩意兒可在第一天被人買走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還是高價。”
小米意外:“林哥,林哥也會做手工藝?”
我被嗆得咳嗽一聲:“我不會。那會兒隊長借不到教室隊訓,學姐的社團經常收留我們。一來二去,隊里每人都在工作室做了小東西。”
我強調:“手把手帶的,沒難度。”
我大學的生活平淡又乏味。現在回想,竟然像一面覆了水霧的鏡子,各色景象都變得模糊。
手工藝品,我做過的。但具體是什么,我記不清了。
當初我和隊友在藝術展后臺簽下贈與協議,之后它的命運走向我一概不知。這么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后續的消息。
“高價?”我不信:“學姐,我心里有數。”
她無奈地嘆氣:“我騙你做什么?這事兒當年挺多人知道,但消息流出來的時候,你正好在準備畢業答辯,我沒打擾你。再往后,我就給忘了。”
學姐神情實在不似作偽。
哪位傻大款,有錢眼又瞎?
我依舊半信半疑:“……多少錢?”
“嘶。”學姐眉頭微皺:“時間太久,我記不清了。這樣吧,我過幾天托人問問,有結果了發給你。”
我嘴上說“好”,其實心里沒當回事兒。
面子功夫是優良傳統。
國人客套慣會用“改天”“下次”“有時間”,但或許等到今天,或許等到明天,或許等到入土……是不是真能兌現,那不太重要。
結賬時學姐執意請客,我拗不過,等到兩人快上車時才想用微信轉過去。
但她猜到了我的打算,車門都拉開了,又合上。
“你再這么見外我可要生氣了,小山。”
“啊?”話音剛落,小米下意識應聲,很快又紅著臉擺手:“哦,哦哦哦,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是在叫我。”
一陣風起,學姐披散的發被吹亂。
她把一縷礙眼的夾到耳后,氣氛多少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啊。”
“不用道歉,”我搖頭:“剛巧重名而已。”
“杉樹四季常青,生命力強。我弟弟剛出生的時候身體弱,媽媽就給他取了這個名字。”
我點頭:“‘曉杉’,寓意挺好的。”
我爸媽都沒文化,叫我小山是因為出生的那家婦產科醫院三面環山。沒有浪漫的典故,也沒有深刻的寓意。
沒人期許,沒人在意,擁有的東西一只手都能數得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