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有家人,晚上用不著外人陪護。
電梯很慢,蜂群一樣的人堵在過道上,加之老胡情況不好,我又沒控制住說了點半真半假的肉麻話,此刻難免心煩意亂。所幸手術室樓層低,走樓梯也方便。
意外的是,裴雁來跟過來了。五層樓,不緊不慢下去要一分多鐘,期間他一直在我背后。
半句話不說,但樓道里腳步聲卻一致。他走路快,我從前跟他跟久了,有些東西被肌肉記憶,連步調都變得貼合。尷尬之余有些難堪,我幾次想打破這詭異的同步,可像是裝了自動校準裝置,沒亂兩秒,就又會復位。
一分半說長不長。出了門就是露天停車場,李笑笑還沒走,她個子高挑,我抬頭就看到。
“林,林林哥!”
李笑笑身后站的是小米。他看見我,蹦幾下揮手,但他臉上的笑很快消失:“……裴,裴律師,裴律,您好。”
李笑笑眉頭分明一挑,轉瞬又壓下:“小山,裴律。”
“怎么還沒走?”裴雁來笑問。
李笑笑嘆了口氣:“您別提了。我僵坐了一整天,頸椎病又犯了,根本沒法握方向盤。本來打算讓小米當司機,結果……”
“……”她不說我也懂了:“他沒駕照,你算找對人了。”
小米臉爆紅:“對對對不起!”
我樂于助人:“我送你們。”
李笑笑卻突然曖昧一笑,我頓覺不妙。
“等等。”她把頭發撩到耳后:“已經這個時間了,大家都還沒吃晚飯呢吧?要不,一起?”
草。
我緘口不答。畢竟我點頭不點頭意義不大,重要的是裴雁來作何反應。
并沒冷場。我看向裴雁來,但他竟然沒怎么猶豫就點頭:“可以,想吃什么?今晚我請客。”
小米臉色一僵,嚇的;我表情失控,也是嚇的。只有李笑笑笑意盈然。震驚之余,我警鈴大作,草木皆兵,甚至開始懷疑裴雁來喜歡的是李笑笑這款。
——純屬胡扯。
醫院三公里外就是新湖濱天地,網紅餐廳連開了幾排。我載著小米和李笑笑,裴雁來開自己的車,這個時間有些堵,十多分鐘后才在一家主打海鮮的自助餐門口匯合。
自助餐廳標價近四百元一客,不便宜。
比起蝦蟹貝蠔類海鮮,這家最出名的反而是自取的冰激凌。我逛到冰柜前,李笑笑正一手拿著紙盒,費力和開心果奶油味的冰激凌殊死搏斗。這口味太受歡迎,被刮得只剩下一層底,凍得很結實。
我想說我來,手剛伸出去,卻沒想到裴雁來接棒。
“需要我幫忙嗎?”
李笑笑被嚇了一跳,蠻力下沖,話音剛落就歪著身子鏟下一塊不規則的綠色冰激凌。
我知道自己吃起醋來不分人和場合的德行,有心控制,但還是沒管住嘴。
“裴律,”我裝模作樣指指也見底的巧克力味:“這個也難弄,不然你幫幫我?”
話出口我就后悔了。
李笑笑見鬼似的看我,我磨著牙,尷尬地蜷起手指。
可沒想到,裴雁來居然真用冰激凌勺挖了球——黑糊糊一坨砸進手里紙盒時,我人都是懵的。
等到裴雁來先回了座位,李笑笑才面目猙獰湊過來:“媽的,林小山,我今天才算看透過現象看本質。”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