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畢。
聞訊而來的所有同事統統變成啞巴,聲音無法不通過介質傳播,目力所及的整片辦公區域頓時像被抽成了真空。
預感成真,當頭一棒到底還是砸了下來。
前不久的某天下午,在咖啡廳,何為思撞完我就不管不顧跑遠并非無意。
倒推一下,我對周小培說的話,他也大概全聽見了。
種種異舉得到合理的解釋——何為思恐同,而我是gay。
這事兒怪我。
但想想也不能怪我。
我一沒濫交二沒搞他,我做錯了什么?
“砰”的一聲。
何為思被我一拳打在顴骨上。他身板單薄,撞上墻根的柜子,東西七零八落往下掉。
我嘴角還流著血,干笑兩聲,坐實了散開還沒幾秒的流言。
“……怎么,我是草你還是草你爸了?”猝不及防的難堪讓我口不擇言:“管好你自己。”
“媽的!”
何為思登時大罵。他從雜物堆中起身,目眥欲裂,不要命地撲過來。
我們纏斗于一處,他下狠手,我就出殺招,打紅了眼。氣氛逐漸白熱,眾人見狀不妙終于上來阻攔,但我蠻力大,都沒攔住。
我用小臂制住他,手在半空握拳,骨節處有擦傷,因為捏得緊還在滲血。
“道歉。現在。”我低聲吼道。
他起不來身,整張臉通紅,顴骨和額頭都帶傷,聲音啞得像拉鋸,驟然暴起:“我呸!死同性戀!你他媽休想!!”
我自詡不是正人君子,但也沒想到何為思會突然玩兒陰的。
耿一直送我的銅質擺件先前滾到桌邊,不知道怎么被他摸進手里,我回過神時,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玩意兒重重朝我頭砸來。
我躲閃不及,同事的尖叫近在咫尺。
完了。
這玩意兒分量很足,實打實的純銅,兩尺多高,近十多千克。
照我后腦來一下,不當場斃命也得中度以上腦震蕩。
我有點后悔。
早知道今天鬧到這個地步,我該跟裴雁來表白的。
這件事不做,我當鬼都不得安寧。
我下意識閉上眼——
但一聲凄厲的痛呼驟響,預期的疼痛并未降臨。
圍觀的人群開始躁動,我敏銳地捕捉到兩聲“裴律”。
裴雁來?
他怎么來了?
完了。醉酒盲親和清醒出柜的差別有點兒大,裴雁來到時候要是真讓我滾,我該怎么辦?
我殺了何為思的心都有了。
心臟狂跳之余,我睜開眼。
何為思面部猙獰,嘴巴張著,慘叫和口水一起往外流,異常狼狽。他拿著兇器的手臂以一種微妙但不過火的角度扭曲著,被裴雁來踩在鞋底下。
我離得近,隱約能聽見骨頭在作響。雖然不合時宜,但我還是聯想到北方粗條的炸麻花。
“工作場合,不要吵鬧。”
裴雁來就站在我身邊,他聲音很低,很平緩,我腦子混沌,甚至分不清是在對誰說話。
我抬起頭的瞬間,他腳尖往下輕輕一壓。
何為思又是一聲嚎叫,腕骨附近的肌肉應聲發出微妙的聲響。
“當啷——”
銅質小像摔在地上,偌大的鼎潤竟然鴉雀無聲,只有何為思還在矮聲嚎叫。
劫后余生,我身體像久未運轉的機器,僵硬得不能動彈。
我半截身子發麻,忍不住小聲叫他,“……裴雁來。”
裴雁來沒聽見,或者壓根不想理我。他松開何為思的手腕,手臂穿過我和何為思身體之間的縫隙,生生掐著脖子把他拎起來。
他臂力極大,抓人像是拎小雞,我也被掀下去,一屁股滑遠,撐坐在地上。
“裴律……裴…咳咳…裴律……”何為思一米七出頭,他閉著眼,被拎得只能墊著腳,尚且完好的那只手胡亂撥著頸間行兇的掌背:“放…咳…放我,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