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氣氛正熱,我就算人間蒸發一時半刻也不會有人察覺。這話說得就多余。
果然,裴雁來大概也覺得我腦子進水。他看著我,沒做回應,可目光深得過分。
我人是走了,但琢磨他那一眼,總覺得有些微妙。
包廂里的衛生間被一位女同學捷足先登,我只好移步走廊盡頭。解決完生理問題,我在洗手,檸檬味的泡沫擠了滿手,一抬頭,鏡子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了另一張臉。
“……”我把泡沫沖干凈:“你來上廁所?”
孫汀洲站在我身后,姿態很隨意,靠著光潔的大理石墻面,聞言笑了下:“不,我閑的沒事,來找你聊聊。”
“在這兒聊?”
孫汀洲抽出張紙,遞給我:“我看過了,這里沒人,清凈。”
我接過:“謝謝。”
“你也別一直冷著臉,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和你有仇。”孫汀洲語調多年不變得低柔:“對了,你把我微信刪了?”
我把紙折成團,準確無誤砸進他腳邊的垃圾桶:“點錯了。”
“怪不得。”
我扯了扯嘴角:“是你發來好友申請那會兒,我點錯了。”
我想告訴他,我壓根就沒有想和他交好的意思。我和裴雁來共事的消息現在盡人皆知,這孫子如果想通過我接觸裴雁來,或從那兒得到什么好處,又或者存心奚落我……沒門兒。
孫汀洲做婚慶多年,在魚龍混雜里浸淫,我說這話時夾槍帶棒,他聽了竟然還能面不改色,言笑晏晏。
“好吧。”他從兜里摸出根煙,平價牌子,但沒抽,“不過我大概猜到我怎么得罪你了。”
在談判里,先機決定成敗。我不欲和他在這兒兜圈子,倚在水臺上,直接道:“說實話,我并不關心你來找我是打算和我聊些什么,但坦白地說,我確實有些問題想問你。我問你答,可以接受就繼續,不行就算了。”
“林小山,你還真是沒怎么變。”孫汀洲意外好說話,他莫名其妙又意味深長地笑笑:“好啊,可以,你問吧。”
“裴崇和你什么關系?”我注視著他。
他神色不變,垂眼時帶著股風情。很快,他答。
“睡過。”
“……”有過心理準備,這已經是不算意外的答案。但我對裴崇的情史并不感興趣,我在乎的是他兒子:“但你還和裴雁來表了白。”
沉默漫開,排氣扇細小的嗡鳴聲放大。
半晌,孫汀洲嘆了口氣,煙在他指間旋轉:“當時你果然在。”
我看著他,一言不發。
他只好繼續道:“我那個時候惹惱了裴崇和他夫人,那兩位能量龐大,我被雪藏是必然的,唯一的機會就是搭上裴雁來這條線。你知道的,他爸媽管不了他。”
他朝我戲謔挑眉,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一角:“再說,我們這種人,誰還能不對裴雁來起點兒歹心。你說是吧?”
我懶得和他就“我們這種人”做口舌之辯。
“你被捉殲了?”我的問題尖銳又刻薄。
很正常的邏輯,孫汀洲聞言卻像是聽到什么笑話,抿著嘴笑了陣,才說:“話別說得這么難聽。你和這個圈子沒交集,這些事兒你沒聽說過很正常。高老板,就是裴雁來他母親,葷素不忌的程度可不亞于裴董,我還見過她和女秘書的照片,相當刺激。”
我厭煩他藏一半說一半的調調,直刀而入質疑道:“這種照片怎么能被你看到?”
倒不是看不起誰。只是這類艷聞秘史很少能見光,他孫汀洲哪來的本事?
孫汀洲笑得更厲害了。但我清楚,對付這種人不能惱火,急切或憤怒只會自亂陣腳,我沉默地抱臂等著,直到笑聲暫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