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給我,你自己收著。”
這一聲把我從混亂中驚醒。
我手指蜷縮,下意識把盒子握緊:“我自己收著,是什么意思?”
裴雁來笑了笑:“就是字面意思。”
我依舊覺得荒謬,十分懷疑自己正身處于一場毫無邏輯的幻境:“這算物歸原主?”
裴雁來歪了下頭,并不作答。
盒面的角落刻著硬幣大小的圖案,但我確定當年制作這個木盒時并沒有做多余的修飾。我用指腹摩挲著不規則的凹陷:“這上面的圖案是什么?”
意料之外的,裴雁來聽了這話,臉色有點古怪。
他不再靠在窗前,幾步走到沙發前,把剩下的茶水潑進垃圾桶。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扯起一個很淡的笑:“……貴人多忘事。”
他很少這樣陰陽怪氣。
我手指一頓,突如其來的預感由指尖漫開。我后知后覺把盒子舉到眼下,借清亮的月光看清粗糙的紋路。
這是兒童畫。
筆觸稚嫩潦草。
半成品。
像喜……
……喜鵲?
念頭升起的一瞬,我的記憶被帶回那個沉悶的午后。
拉上的窗簾,純英文的紀錄片,作業簿上的四線紙,我透過厚重窗簾的縫隙,看到后山的杏樹和鳥雀。
在裴雁來出現前,我因為回答不上來問題他被老師罰站,她收走我走神時畫的草圖,那頁紙我過后的十多年中再沒有機會見過。
然后這份半成品,現在,出現在了裴雁來的,或者說是我早就遺忘到腦后的盒子上。
太多往事如同翻飛書頁從我眼前略過。
雨夜的乞討,射擊場的鼓點,新年的餃子,還有早作安排的雨傘,獨我可見的遺書,和大風吹過時遮住我雙眼的掌心。
……我確實是神經敏銳的人,此前種種皆非幻夢,我早該想到的。我為什么想不到?
瘋了。
真的要瘋了。
我從沒這樣顫抖,中舉的范進變成我未曾謀面的兄弟。
心臟快從嗓子跳出來。我清楚地看見自己的手指像被電擊一樣抖動,明明無力地幾乎握不住盒子,卻仍舊不肯松開,直到胳膊也開始抽筋。
“……你怎么,”我換了個問法:“你把喜鵲刻上去,有什么特別的意義?”
裴雁來在沙發上落座,他逆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半晌:“喜鵲?”
語氣微妙。
“啊。”我福至心靈:“你不會以為我畫的是……”
“林小山。”裴雁來突然淡淡叫停。
是危險信號,我順從地止住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