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里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但我沒管。
我無意賣慘,但我媽似乎后悔自己剛剛的疾言厲色,軟下語氣解釋,像在賣好。
“是我煲湯的時候沒注意,被蒸汽燙傷了。醫生說只要好好涂藥,過幾個月疤就能消。”她補了句:“你別擔心。”
我媽真的變了很多。
無論是穿衣的風格,還是待人接物的方式。
從前她大大咧咧莽莽撞撞,像燃燒的一團火,但現在卻被什么磨平,銼成一塊沒有棱角的玉。過年那天我心思都在還錢這件事上,沒能察覺到這些細節的變化,直到今天在超市里意外見面。
因為什么呢?
家庭?
有所顧忌才會瞻前顧后,溫情確實會變成人的軟肋。
但她對我這么小心翼翼……并不是我還債的本意。
“其實我這兩天一直想聯系你的,就是沒找到合適的時機。”她欲言又止。
我說:“您現在說也不遲。”
“寶貝。”兩個孩子不在,她突然又這么叫我:“明天是你生日。我和你高叔叔都挺想你的,你看看方不方便到家里吃個飯。”
“……”
生日?
想想還真是,她不提我都忘了。
從記事起,我媽和我就都不過生日。大概是優越的經濟條件讓她漸漸養成了多余的儀式感。
事發突然,我拒絕的理由相當敷衍:“今天是大寶二寶的生日,我沒準備禮物,空手過去不太好。”
我媽一愣,好一會才回過神,軟言軟語:“寶貝,你不要和我這么客氣。我們是一家人。”
沒必要,真的沒有必要。
我多想反駁,但傷人的話到嘴邊又吞回去。
“明天是周末,我和高凱都在家,我做好飯等你。”被我逼急了,她終于有了點從前毫無顧忌的影子,強調一遍:“我們會一直等你。”
天聊死了。
沉默是把大錘,砸在我們這對并不相熟的母子之間。工作人員的效率很快,堅果墻已經重新壘砌起來,像塊密不透風的鐵幕。
我口舌笨拙,直言直語時總會把場面弄得更糟,幾次想走,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直到來電鈴聲把我解救。
是裴雁來。我就差給他磕個響頭了。
“結束了就出來吧,我在門口。”他開門見山。
我愣了下,然后很快意識到他是順著我拍的冰柜照片摸了過來:“家樂美超市門口?”
“嗯。”
“你怎么過來的?”
裴雁來報了一串車尾號:“開車,北門門口有輛黑色奧迪。”
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車。
“……我去找你。”謝天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