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樞酒店海鮮自助餐廳要求夜班服務生下午5點到崗,摩托廠離市中心很遠,擠公交時常遇到堵車,但騎車的話,只要速度夠快,每天都能將將趕上。
廠房很舊了,燈光昏暗,機器的聲響震耳欲聾,工人們不得不高聲喊話,據說不少和機器為伴小半輩子的工人,都會患上或輕或重的耳疾。
單於蜚準時到崗,穿上帆布質地的職工服,站在轟隆作響的機器邊,開始了一天機械而繁重的生產工作。
如果不是有什么事,工人們之間幾乎不會交流,個個悶頭做著手中的活,比機器人更像機器人。
單於蜚比他們都高,即便是做著一樣的事,看上去也與周圍的人完全不同。
——就像,他根本不該出現在這種地方。
午休,食堂員工將盒飯送到各個車間,工人們排隊領飯,三兩成群,聚在廠房外邊聊邊吃。
廠房外清靜,聽不見機器的噪音,只有這時,大伙才能扯上幾句東家長西家短。
單於蜚端著盒飯走到遠離人群的角落,不聲不響地扒飯。
食堂的菜重油重鹽,與健康毫不沾邊,如果不是太忙,他寧可自己做些小菜帶到廠房里來。
“小單,怎么一個人坐這兒?”車間主任茍明是個瘦小的禿頭大叔,大概是剛吃完飯,嘴唇紅得不太協調,“和大家一塊兒吃啊。”
單於蜚從石凳上起身,客氣地笑了笑,“我吃完了。”
“你這孩子。”茍明在他手臂上拍了拍,似乎還想說什么,終是打住了,嘆息道:“去休息一下吧,離上工還早。”
單於蜚點點頭,“嗯。”
午休一共一個小時,大多數人打飯、吃飯只花得了20分鐘,剩下的40分鐘要么找地方打個盹兒,要么約角打撲克。
單於蜚年紀最小,才20歲,跟那些叔叔輩的工人自然是玩不到一起,吃完飯便一個人去了最偏僻的一個廠房。
那廠房已經廢棄了,住著十來條流浪狗,比別的地方都安靜。
見他來了,生了一窩崽的小花搖著尾巴迎上去,他蹲下來,唇角難得浮上一絲笑,撓了撓小花的下巴,在離狗窩不遠的長凳上躺了下來。
睡眠不足,每天都超負荷運轉,中午這幾十分鐘補覺時間對他來說彌足珍貴。
流浪狗通人性,從來不打攪他睡覺。小花領著嗷嗷亂叫的小崽子們走出廠房,排排坐好,主動當起了守衛。
說是補覺,其實大多數時候,他根本睡不著。
心里壓著太多事,肩上扛著沉重的責任,有時墜入夢中仍感到喘不過氣。
唯一慶幸的是,摩托廠的工作穩定,他算是從爺爺手中“接班”,每月領著不多但也湊合的死工資,還有油鹽米紙等生活必需品可領。
如果爺爺看病的開銷不大,餐廳那份工作的收入基本上可以用于還債。
想到債,他眉間緊緊一蹙,無聲地嘆了口氣。
上工預備鈴打響,他坐了起來,捂臉緩了會兒神,這才向廠房門口走去。
流浪狗們喜歡他,跟著他走了大半截路,幾乎將他送到做工的車間。
機器的噪音再次充斥耳間,他揉了揉不大舒服的眼睛,拿起手邊的零件。
消磨人的工作,又開始了。
“摩托廠發動機車間的工人……”洛曇深坐在別墅露臺的沙發上,手里拿著秘書送來的調查報告,語氣有幾分玩味。
“少爺。”秘書林修翰比他大不了幾歲,說是幫他處理工作上的事,其實處理得更多的是他感情上的事,久而久之,跟他倒也親近,說話并不拘謹,“您的口味是不是越來越重了?”
“是嗎?”洛曇深笑了笑,目光落在單於蜚的生活照上,“我倒是覺得,他這張臉比我以前那些戀人英俊得多。”
“英俊自然是英俊。”林修翰說:“不然也入不了您的眼,不過他這家庭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