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沉,醫院外面的路邊攤擺起來了,他從被侵占得寸步難行的小道里費力地穿過,被涼風吹得打了個噴嚏。
感冒沒有好,但灌了幾杯熱水后,身體不像上午那般難受了。
他有些后悔請假,一看時間,現在再趕去鑒樞也來不及了。
正在這時,超跑囂張的引擎聲由遠及近,他下意識向馬路上看去,果然看見了那輛熟悉的跑車。
是洛曇深嗎?
他不由自主地瞇起眼,想要看清楚駕駛座上的人。
但這太困難了。
雙眼被迎面而來的風吹得發痛,生理性眼淚染濕了睫毛。他不得不用力閉上眼,用溫暖的掌心輕壓在眼皮上以緩解不適。
街口風大,感冒的人不能二次受涼,他站了一會兒,想起今年真得買件厚實的衣服了,便調轉腳步,向附近的服裝批發市場走去。
原城有很多高檔商場,鑒樞酒店就坐落在那些商場所在的商圈集群里,但他從來沒有去逛過,一來沒有時間,二來沒有必要。
服裝批發市場烏煙瘴氣,砍價聲與吆喝聲不絕于耳,他不善于和人砍價,但這種地方不砍價就只有一種可能——當冤大頭。
所以他挑了很久,才在一家趕著收攤的店里買到了兩件老板懶得漫天要價的厚棉衣。
自己一件,爺爺一件。
出門時沒有騎車,回家倒了幾趟公交,回到摩托廠家屬區時已經是九點。
其實也還早,他很少有九點就回家的時候。
家屬區外有一條擠滿流動攤的小巷,賣的全是砂鍋米線、炒飯、煎餅、麻辣燙之類的小吃。他已經走過了,卻感到腹中空空,倒回去要了一份加油條的砂鍋米線,落座后正要將兩大包衣服放在旁邊的凳子上,就聽一個聲音從上方傳來。
“請假原來是去購物了啊?”
他抬起頭,見洛曇深正背對著路燈,神色陰沉而玩味地打量著自己。
第22章
“怎么,招呼都不愿意打?”洛曇深上前幾步,像是穿過了暗與明的分界線,面部輪廓被暖色調的燈光勾勒得深邃迷人。
單於蜚自是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他,視線嵌在他臉上,半天才下意識在衣兜里捏緊了檢驗單,問:“有什么事嗎?”
“想你了,這算不算‘事’?”洛曇深踢了踢桌邊的塑料矮凳,抽出幾張劣質紙巾,在凳面上擦了兩下。
紙巾立馬沾上一層油漬黑灰。
“嘖。”洛曇深將紙巾丟開,也懶得講究了,不客氣地坐下,眉眼一彎,從眼尾淌出來的光稱得上脈脈含情,“既然你請假翹班,那我就只好跑這一趟了。”
單於蜚漸漸松開捏著檢驗單的手指,神色如常地放好兩個印著“好日子服裝批發市場”字樣的塑料購物袋,輕聲說:“沒必要。”
“沒必要?”洛曇深像是聽了個笑話,聲音突然一沉,帶著昭然若揭的挑逗,“但我樂意。我想來看你。”
單於蜚很淺地吁了口氣,目光并未躲閃,但也沒有再接腔。
這時,老板端著滾燙的砂鍋米線快步走來,一邊吼著“小心燙”,一邊將深棕色的鍋放在小木桌上,正要從圍裙的口袋里掏一次性筷子,突然注意到多了個人,“喲,兩人啊?那你們等等,我再拿一個小碗來。”
單於蜚抬頭,“不用了,他不……”
“那就謝謝您了。”洛曇深沖老板禮貌地笑道。
“謝啥。”老板擺手,“不過你們倆就吃一鍋啊?可能不夠哦。”
“沒事。”洛曇深說:“一會兒吃完了,我再跟您要一鍋。”
“好叻!”老板很快拿來一個黑色的小碗,在小碗和鍋上分別放了一雙筷子,“慢吃啊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