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單於蜚不再像過去那樣冷淡。
他放在桌下的手重重一捏,再抬起眼時已經恢復常態,笑道:“怎么?就一會兒沒理你,你就受不了了?”
單於蜚不說話,只是眼神深了一些。
洛曇深點煙,火光照亮了半張臉,而另外半張落入更沉的黑暗里。
吐出的白霧像在兩人之間筑起了一堵墻,一時間,誰也沒有再說話。
一曲終了,穿白襯衣的歌手走下舞臺,一名穿皮衣的歌手上臺調整麥克風的高度。
皮衣歌手的風格與前一位全然不同,開口就是爛俗的流行網紅調。
洛曇深皺眉,將煙頭摁滅。
單於蜚問:“回去?”
“嗯,太吵了。”
從酒吧離開,洛曇深看了看單於蜚的手臂,說:“傷好之前,不能去餐廳工作了吧?”
單於蜚默了兩秒,“嗯。”
“你這是見義勇為,我去跟你們經理打招呼。”洛曇深說。
單於蜚看了看他,唇角不明顯地往下一壓。
洛曇深靠近,“今天謝謝你,幫我擋了一刀,還聽我說了一晚上話。”
單於蜚眼中的光一閃一閃。
“說完我也輕松了。”洛曇深抬起手,手掌在單於蜚臉頰上摩挲,“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是個這么好的傾聽者?”
“嘭——”禮花漸次升空,將江邊的人罩進絢爛中。
洛曇深又道:“你今天為什么總是笑?”
“我有嗎?”單於蜚問。
洛曇深瞇眼,一邊眉梢挑高,“為我擋了一刀,就讓你這么開心?”
“以后小心。”單於蜚沒接他的茬,不知是不是夜已深的緣故,聲音聽上去很溫柔。
“哥,我今天最后一次去見周謹川。”洛曇深坐在院子里的銀杏樹下,葉子已經掉光了,蕭條蒼涼。
“你居然還給他留了一筆錢,你怎么這么傻?”洛曇深苦笑,“真想讓你看看他現在的樣子。什么談吐風趣,什么瀟灑不羈,那都是表象,他就是個懦弱又沒用的人。為了錢,他能向我下跪……”
“算了,不說這些。”
“哥,我很快就要滿二十四歲了,我終于……要和你一樣大了。將來,我每年都會比你大一歲,只有你,永遠都是二十四歲。”
“在國外時,我總是想,得趕緊長到二十四歲,那樣我說不定就能理解你的心情。不過直到現在,我也不明白你為什么會為周謹川自殺。”
“喜歡一個人,真會這么癲狂嗎?除了他,便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想要?”
“我不會,哥,我不會像你這樣。‘獵物’永遠只是‘獵物’。”
院里起風,將枯枝吹得左右搖擺。
“你還是不贊同嗎?”洛曇深搖了搖頭,站起身來,沒由來地想起單於蜚受傷的手,還有看他時唇角牽起的笑,心里有什么東西,忽然搖搖欲墜。
看見單於蜚的手臂,單山海滿眼恐懼,“他們……那些人又來了?”
“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單於蜚安撫道:“爺爺,您別擔心。”
單山海將信將疑,猶豫了許久才說:“小蜚,小洛能不能幫幫咱們?”
單於蜚正在拆紗布,聞言動作一頓。
“他來過咱們家好幾次,是你的好朋友吧?”單山海道:“他看上去,好像是能夠幫咱們的人。”
“爺爺。”單於蜚打斷,“您別說了。”
單山海一臉憂愁,“你們是朋友,你跟他說說,萬一他愿意幫咱們呢?”
“我們不是朋友。”單於蜚看著拆下的紗布,“就算是,我們家的事,也與他無關。”
單山海在臥室門口呆立片刻,最終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空氣里彌漫起藥物的刺鼻氣味,單於蜚敷好藥,用干凈膠布重新將手臂纏上,在書桌邊面無表情地坐了好一陣,才拉開抽屜,拿出放在里面的書。
在第一次帶洛曇深回來之后,他便將書塞到了衣柜最底下,近日才重新放回抽屜里。
翻書之前,他有些猶豫,手指壓著書頁,過了幾分鐘,終是沒忍得住。
書頁簌簌作響,停在夾有照片的那一頁。
他看著照片上的男人,唇角揚起與擋刀那日相似的幅度。
“少爺。”林修翰無奈道:“安小少爺在樓下等您,說不管怎樣,都要見您一面。”
“不管怎樣?”洛曇深哂笑,“你沒告訴他,他那個瘋媽不讓我見他?”
“這我怎么能跟他說。”
“那你就給明漱昇打電話,委婉地告個狀,讓明漱昇把他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