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歲,確實到了獨當一面的時候。
捫心自問,自己也的確享受了洛家給予的財富與地位。
得到了權利,就應該盡義務。
要盡義務,就得成為下一個洛運承。
他有些好奇,洛運承未與何香梓結婚之前,是不是也有一個恣意的人生規劃?
也許有,應該有,否則洛運承今日不會如此失態。
酒精漸漸侵入腦中,他揉了揉太陽穴,低聲自語:“洛家是洛家,我是我。”
不愿成為下一個洛運承,那就將義務連同與生俱來的權利通通舍去。
酒吧里有人在接吻,旁若無人,異性有,同性也有。
洛曇深一邊喝檸檬茶醒酒,一邊看他們纏綿,忽地想起單於蜚。
那天在廢棄車間算是不歡而散,單於蜚不肯解釋,他也沒去追。這都一個多星期過去了,兩人就跟斷了聯系似的。
“嘖,還說是我男朋友呢。”他用放冰塊的玻璃杯冰被酒精熏紅熏熱的臉,“還說要溫柔呢,我不主動,你就不來關心關心我。”
他有些醉了,嘟嘟嚷嚷的,小腹暗流涌動,想起已經多日沒有紓解。
這時候找單於蜚是最合適的。
單於蜚肯定不會拒絕。
但他不知怎地,偏想爭一口氣,號碼都已經翻出來了,卻沒有撥過去。
有人前來搭訕,他看都懶得看,聞到對方身上那股劣質香水味就作嘔。
相比之下,單於蜚的汗味兒更能取悅他。
“走開。”他推開不知天高地厚攔在前方的男人,向酒吧外走去。
沒叫司機,他將自己扔在后座,雙腿翹得老高,想象小腿被單於蜚壓著,然后在逼仄的空間里,在低劣的酒精氣息里,在這曾經歡愛過的皮椅上,在不知羞的叫聲里,釋放在自己手中。
生日宴如期舉行,洛運承宴請了整個原城乃至周邊各省有頭有臉的人物。
林修翰本以為洛曇深會故意拂洛運承的面子,洛曇深卻出乎他的意料,不僅準時出席,還與洛運承上演了一場父慈子孝,全程未出半分差錯。
宴會持續到深夜,洛曇深禮服周正,笑容得體,直到從會場離開,才將戴了一天的面具摘下來。
林修翰為他打開車門,他眼中盡是疲憊,上車就開始閉目養神。
“少爺。”林修翰試探道:“您今天辛苦了。”
“嗯。”他低低應了一聲。
林修翰有話想問,但見他面色沉得厲害,只得住嘴。
車向楠杏別墅區駛去,洛曇深摩挲著手機,無聲苦笑。
今日的生日宴上,無數人客氣地向他問好,但沒有一個人,發自內心向他說一句“生日快樂”。
沒有一個人。
這便是他對生日百般抵觸的原因。
越是在那種虛假熱鬧的場合,他就越是懷念有外祖母和哥哥陪伴的生日,不用特別熱鬧,也不需要特別昂貴的禮物。
他的要求一直很簡單——有人看著他的眼睛,真心實意對他說“生日快樂”就好。
從十七到二十四歲,這個愿望年年落空,已經懶得再期待。
車駛入別墅區,突然停下。
洛曇深回過神來,“怎么?”
“少爺!”林修翰詫異道:“您今晚約了單……單先生?”
洛曇深心里突然空了一下,“沒有。”
“那他怎么……”
洛曇深倏地看向窗外,見單於蜚正安靜地站在夜色里,手里提著什么東西。
沉得厲害的心臟突然高高躍起,快速跳動,他連忙推開車門,幾乎跑了起來。
路燈的光芒下,單於蜚臉上的鋒利盡數消失,只余下溫柔。
“你怎么來了?”洛曇深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正帶著輕微顫意。
“今天是你生日,二十四歲。”單於蜚唇角的笑意與燈光一道融入眸底,“我來陪你過生日。”
洛曇深怔立在原地,胸中被填得滿脹,始料未及的麻意沿著脊椎擴散。
夜風裹挾著春天的青草香,靜靜在他身邊吹拂。
他感到那么不真實,那么虛惘,好像只要動一動手指,所有假象就將消失。
眼前的人、聽到的話,全都會消失無蹤。
所以他不敢動,連眼睛也不敢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