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極有可能是因他而死。
是誰想借周謹川的死,將他架在火上烤?
誰這么狠辣,單單是為了對付他,就殺死一個于己無關的人?
這簡直令人不寒而栗。
許久,他抬起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事情的發展如洛曇深所料,當天中午,“環衛工人之死”就開始在網上發酵。
洛家雖然能夠控制輿論,但也難以堵住所有人的嘴。很快,“洛氏少爺”就成為熱搜關鍵詞。
車禍至死常見,環衛工人被撞死也不少,但“大學教師受富家子弟迫害,慘遇車禍”卻能輕而易舉撩撥網友們的興奮點。
一時間,八年前的事被添油加醋翻了出來,洛曇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網上的聲音極為一致——豪門紈绔為所欲為,草菅人命。
無數人痛罵:“你們有錢人的命才是命,我們普通人就活該被你們欺壓?還有沒有王法!”
甚至有人毫無依據地認定,肇事司機正是受了“洛氏少爺”的指使,撞死周謹川是為了殺人滅口。
深夜,洛曇深看著網上的口誅筆伐,既感到疲憊,又覺得荒謬。
警方尚未找到司機,案件仍在偵破中,他就已經成為十惡不赦的罪人。
而周謹川清貧端方,一生被權貴迫害,無力抗爭,是個徹頭徹尾的可憐人。
沒有人知道可憐人做了什么事。
洛曇深抽著煙,慶幸沒有人知道。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是洛宵聿被拉出來,無法想象洛宵聿承受半點冷嘲熱諷。
網友也許會可憐洛宵聿,或者罵一聲“有錢人活該”。
任何一絲對洛宵聿的侮辱,他都接受不了。
“少爺,您別看了。”林修翰說,“我們正在進行緊急公關,網民的熱情來得快,去得也快,您根本犯不著和他們置氣。”
洛曇深心中煩悶,見手機震動起來。
這一天電話幾乎就沒斷過,他煩不勝煩,已經關掉工作用的手機,此時震響的是另一部私人手機。
知道這個號的沒有多少人。
他看著屏幕上閃爍的名字,接了起來。
首先傳來的是沉而急促的呼吸聲,然后才是單於蜚的聲音,“我剛看到網上的事。”
洛曇深故作輕松地笑道,“你從早忙到晚,哪有時間上網?明天天不亮就得起來上工,別玩兒手機了,早些休息。”
“你……”單於蜚的語氣帶著些許試探,“你怎么樣?”
“沒事兒。”洛曇深點起支煙,“周謹川的死與我無關,警方自會查清楚。”
單於蜚頓了兩秒,“我來陪你吧。”
“嘖,不用,這都幾點了?你自己好好休息,別擔心我,我能處理好。”
“我很擔心你。”
洛曇深撣掉煙灰,蹙眉。
單於蜚這通來電并沒有讓他感到被安撫,反而更加不悅。
這種感覺就像一個失去至親的人不欲在人前顯露痛苦,可每個人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說著“節哀順變”。
痛苦是自己的,旁人的安撫有什么用?
他不想和單於蜚分享心里的郁結,一來不愿意在這種事情上顯出弱勢,在床上示弱是情趣,而現在顯然不是玩情趣的時候;二來單於蜚無法給予實質性的幫助,所以這份關心顯得極其廉價。
他又想起上次單於蜚拒絕重返原城大學的事。
說到底,單於蜚與他根本不在一個階層里。他看得更遠,而單於蜚當個工人、服務員就滿足了,甚至說出“暫時不想改變”這種沒眼界的話。
他寧愿單於蜚利用這段感情,為將來謀一個可觀的出路。
但單於蜚什么都不要。
這可不是值得歌頌的“與世無爭”,說難聽一些就是沒出息。
此時此刻,他不需要被擔心,亦不需要安撫,更不需要做愛。單於蜚對他說的話,就像一句不痛不癢的“喝杯熱水吧”。
不過,他亦不愿意將內心的不滿傾倒在單於蜚身上。
對尚未分手的戀人,他能夠維持應有的耐心與周到。
“我真的沒事。”他溫聲說:“你早些睡,等事情解決了,我再去找你。”
單於蜚似乎還想說什么,他道了聲“乖,聽話”,就掛了電話。
手機幾乎是被他扔在桌上的。
而摩托廠安靜的家屬區,單於蜚盯著手機,直到屏幕已經黑下去很久,才沉沉嘆了口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