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挺著脊背,向洛運承發誓,絕不會再要洛氏一分錢,絕不會再回到原城。
當時正是寒冬,他最后一次去摩托廠,在廢棄車間里留下足夠流浪狗們撐到來年春暖花開的食物。
錦衣玉食的生活結束在二十五歲生日之前,出國之后,他從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變成和員工一起擠班車、吃快餐的窮老板。
g國聚集了來自全球各地的科技創新人才,他靠著自己的積蓄、賀岳林的幫助,還有謝羽逍的第一筆投資,堪堪將公司拉扯了起來。
但要從無數的中小科技企業中殺出一條血路實在是太難。捉襟見肘的資金全供給了技術研發部,沒有多余的錢,其他配合部門就招不到人。他名義上是老板,干的卻是底層打工仔的活兒——跑業務、當司機、當客服。哪里需要他,他就頂上去,睡眠時間被壓縮到極限,體力已經跟不上,精神卻如打了雞血。
他不敢停下來,創業是場你死我活的搏斗,他必須成功。
若是失敗了,洛運承即便現在不動他,將來也遲早有動他的一天。
他是從云端跌落的——雖然是主動跌落——所以他無法像那些生來就匍匐在淤泥里的人一樣安于現狀,他想回到原來的位置,不,比原來更高的位置。
而且,過度繁忙能讓他暫時忘記自己失去的最珍貴的感情。
賀岳林來g國看他,嚇了一跳,“你現在怎么這樣了?”
他剛從實驗室出來,穿的是工裝,眼中滿是紅血絲,瘦削,皮膚狀態很差——即便天賦異稟,也沒人能在長時間熬夜之后光彩照人。
“糙了?”他笑。
賀岳林不得不囑咐,“拼搏沒錯,但還是得注意身體。”
他心里壓著很多苦——打不過有背景的同行,實驗室每天都在燒錢,而貸款遲遲批不下來。賀岳林讓他注意身體,可真有了自己的事業,才明白離鄉背井,無權勢可依靠無金錢可仰仗時,只能拿身體、健康去拼。
他不想向賀岳林倒苦水,含糊敷衍了過去。
賀岳林告訴他,明靖琛已經將明氏在海外的項目交給單於蜚,單於蜚打理得有模有樣。
他沉默了好一陣,笑得有些尷尬,“是嗎,那挺好。”
賀岳林半開玩笑:“你放棄我這個如意郎君是因為單於蜚,就沒有想過與他重新開始嗎?我看你倆現在還挺般配的,你在國外創業,他說是接手明氏的海外項目,其實也等于從零開始。”
他不愿談論這個話題,“我們早就結束了。”
賀岳林說話做事向來點到為止,見他不想多說,便笑著轉移話題。
這些年,他從未想過去找單於蜚。
被單於蜚留在老房的照片與玩具他偷偷收了起來,無時無刻不提醒著他——那個將一切贈與你的人,已經不要你了。
他始終記得分手時,單於蜚的那三聲“嗯”。
在他未去招惹單於蜚之前,單於蜚遠遠地看著他,不曾打攪過他。
當他單方面提出結束,單於蜚給予他的仍舊是溫柔與包容。
如今,他有什么資格再去打攪單於蜚?
當年單於蜚沉默地看著他。
現在,換他以同樣的目光注視單於蜚。
三年前,明氏的動蕩他自然知道,單於蜚成了明氏的掌權者,在大廈將傾之時力挽狂瀾。
那時,他卻正好跌入人生的最低谷。
洛氏不行了,而他自己的公司資金鏈斷裂,急需拿到一筆大額融資。
賀岳林隱晦地提過,單於蜚掌控著數家基金公司,只要你開口……
他怎么開得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