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兩個月,那熟悉的、近乎完美的身體,已經成了這副模樣。
他并非不知道洛曇深愛美。
所以以前才會說出“傷痕像鳳凰”這樣的話。
其實并不像,他只是一時興起,想讓洛曇深開心一下。
洛曇深果然笑了,好哄得出乎他的意料。
剛才在病房,他本想再編幾個謊言。但當洛曇深將身體展露在他面前,他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離開病房后,他去找了主治醫生,還有聘請的醫療團隊。
雙方說法一致——洛先生心態消極,不抗拒,不配合,對后期恢復有很大的影響。
“先生。”秦軒文說:“也許我們可以給洛先生換個環境。”
“回國?”
“能回國是最好,但洛先生說過,不愿意離開g國。”
此地是g國的首都,醫療護理條件在g國自然是最好的,但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弊端,空氣質量不佳,醫院之外哪里都不安全,不適合洛曇深休養。
“你去查。”他道:“g國哪里適合康復休養,我們就帶洛曇深過去。”
“我們?”秦軒文問。
他撣下煙灰,“我多留幾天。”
秦軒文辦事極有效率,不出三日,就物色到了一處各項條件都符合要求的沿海小城。
得知自己要離開醫院,洛曇深并未表露出任何情緒,像是一個沒有生命,也不會思考的物件,任由人們搬來搬去,無所謂在哪里。
小城本身寧靜,居民有幾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意思,看似偏遠,其實離g國第二大城市僅有兩小時車程,不用擔心醫療問題。
況且洛曇深現在已經進入康復期,無需住院。
為防不測,單於蜚將雇的醫療團隊也請了過去。
洛曇深好幾次欲言又止。
單於蜚問:“想說什么?”
“單先生。”洛曇深道:“我想我上次已經與你說清楚了,我們最好不要見面。你不用……真的不用這樣對我。”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單於蜚說:“你身體很差。我帶你來這里,是希望你盡快恢復健康。”
洛曇深眼中茫然,“恢復了……又能怎么樣呢?單先生,你別管我了。”
“等你好起來了,我們再坐下來好好談一次。”單於蜚盡量心平氣和——即便內心并不安寧,“上次你對我說的話,我全都記著。但你情況不好,也許還需要考慮。”
洛曇深搖頭,“我考慮好了。”
“你現在的任務,是配合醫生,把身體養好。”單於蜚說,“別的我暫時不想和你談。”
洛曇深似是又累了,眼皮垂下,不再說話。
醫療團隊里有心理專家,秦軒文一度認為洛曇深不愿配合治療,是患上了抑郁癥。但心理專家卻斷言,洛曇深沒有抑郁癥。
小城的生活節奏很慢,單於蜚待了三天,不得不趕回國內處理集團的事務。過了一周多,又再次來到g國。
洛曇深變化不大,但大約是小城的確更適合養病,氣色好了一些。
“洛先生現在每天都出去散步。”秦軒文說,“出門往東,走過三條街,就到海邊了。醫生說他四處走走有好處,平時都是醫生和我輪流陪他去。您來了,要不今天就陪他一起去?”
傍晚,洛曇深出門,單於蜚跟了上去。
“單先生。”洛曇深不大自在,“你這是何必呢?”
“我不會一直待在這里。”單於蜚說:“偶爾來一次,陪你散個步總是應該的。你喜歡去海邊?走吧,帶我去看看。”
洛曇深找不到別的話,只得步伐緩慢地照著既定線路往前走。
他在g國生活慣了,即便以前從來沒有來過這座小城,對當地風土人情的了解仍舊比單於蜚深,知道路上有不少突然殺出的輪車少年,也知道若是被撞著,受傷不會輕,所以總是小心地看路,盡量避開年輕人多的地方。
直到走到海邊,單於蜚也沒說什么。
兩人隔著一步遠,在沙灘上漫步。太陽沉入海中,留下絢爛的霞光。
單於蜚轉頭看洛曇深,忽然產生將他抱入懷中的沖動。
在醫院,他抱著洛曇深去林蔭道,搬來小城后,他多次抱著洛曇深上下樓。
洛曇深從來不會掙扎。
可現在,他想抱洛曇深的心情卻與之前不大一樣。
也許是注意到他的目光,洛曇深停下腳步,“單先生,時間不早了。”
天還沒有黑,空中是漂亮的寶藍與深紫。
單於蜚正想說“那我們回去吧”,卻見洛曇深眸光飄遠,越過他,看著他身后的某一處。
他轉身看去,看見一面佇立在海邊的、陡峭的崖壁。
洛曇深收回視線,頭發被海風吹得很亂,將眼睛也遮住了。</p>